文／胡曉明

獨漉水中泥，水濁不見月。

不見月尚可，水深行人沒。

越鳥從南來，胡鷹亦北渡。

我欲彎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歸路。

落葉別樹，飄零隨風。客無所托，悲與此同。

羅幃舒卷，似有人開。明月直入，無心可猜。

雄劍掛壁，時時龍鳴。不斷犀象，繡澀苔生。

國恥末雪，何由成名。神鷹夢澤，不顧鴟鳶。

為君一擊，鵬博九天。

此為李白的古樂府〈獨漉篇〉詩，描寫為父報仇的故事，李白的筆下，則是英雄精神的宣言。

獨漉水中泥，水濁不見月。不見月尚可，水深行人沒。

明月在天，這是詩人心中理想人生的美好意象；不見月，這是人生途中的黑暗化；而走入一個水深沒人的情景，這更是人生途中的恐怖化。這是寫黑暗壓抑如夢中難行的惡境。

越鳥從南來，胡鷹亦北渡。我欲彎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歸路。落葉別樹，飄零隨風。客無所托，悲與此同。

詩人這是借回家的途中失群又失路的越鳥、胡鷹，借辭枝的落葉，寫出英雄失路、托足無門、漂泊無依的生命困境。士不遇，是幾千年來中國知識分子最大的生命痛苦。

羅帷舒卷，似有人開。明月直入，無心可猜。

這是對生命自由舒卷交流、君臣一體的美好意境的嚮往。對比第一句的「水濁不見月」，這裡的「明月直入」生動活潑，精靈可人，率真透明，是自由、明朗、肯定、清揚的生命精神。

雄劍掛壁，時時龍鳴。不斷犀象，鏽澀苔生。國恥未雪，何由成名。神鷹夢澤，不顧鴟鳶。為君一擊，鵬博九天。

這裡有躍動的英雄氣，一掃負面的生命困境，像雄劍，像神鷹。

通篇的旋律，由生命的黑暗壓抑，而至生命的發揚踔厲、興高采烈，典型的李白精神的表現。

（摘自龍圖騰《唐宋詩一 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