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碧華

午後，聽到轟隆轟隆打雷聲，悅耳有如交響樂，一躍而起的趴在窗戶邊聽雷賞雨。趴了許久，許久，直到兩臂酸麻來提醒時，雷雨已漸歇。這是悶熱後的反彈與慰藉，壓抑到極點，必然爆衝來一搏，宛若世間事的物極必反。

窗台最近改裝，把厚重的、深色的，象徵豪門大宅的玻璃窗換成過小日子的傳統透明玻璃，視覺寬了，眼前一亮，思緒也跟著清朗起來。改裝空間後改變腦袋，進而改善生活，這都是早該要做的事，卻一再被一把懶骨頭拖延到彷彿都呼吸困難了才放放手一動。

窗戶的改裝總算完工。翻開電話簿找師傅，那久違的沙啞嗓音又熟悉的跳出來，還超乎預期的，非常有默契的為我設計出一個可愛小和室。雷雨來襲，驚動了和室的綠意，好像，它們也渴望探頭到戶外享受幾許清涼呢。

於是，我帶著幾盆小樹來到雷雨方歇的長廊下，吸取屋簷滴下的串串水滴，雖非久旱逢甘霖，卻是多可貴的解渴。雨後的大地像被洗過一般，潔淨清爽，綠葉猶掛要落不落的小水滴，撒嬌似的賴在葉沿，觸目皆是感動。

夕陽西下前，驅車去到社子島海邊捕捉雨後的倒影。這個小島尚未開發，連一家「小7」都沒有，唯獨河堤邊的這塊步道，被整治得美侖美奐，人與車與景都素雅樸拙，帶著孩子來做溜滑梯的年輕媽媽，尤其都像未受都市汙染的純真少女，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著。

河邊還見一少年，他獨個望向遠方，身子定在一塊石頭上，很久都沒動，也沒有表情，好像就是為站而來站著。

雨後，氣溫明顯下降，在河堤邊慢慢走，直到黑夜來臨，那少少年還沒離開，居然令人有些戀戀不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