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志聰
一群天真無邪的孩子在學校樹叢裡玩捉迷藏,朗朗笑聲彷彿穿越時空,回到我童年的三合院埕。
白天,大部分的長輩都出門工作了,家裡只剩操持家務的阿嬤、我們幾個堂兄弟姐妹。通常午睡醒來後,阿嬤除了要在庭院晒稻穀之外,也要趁隙準備晚餐要烹煮的菜蔬,而且得隨時注意午後的天候狀況,因為毫無預警的西北雨說來就來,大意不得。而我則在三合院埕與弟妹們玩耍,順便看管家裡豢養的雞鴨,不讓牠們跑到稻穀裡隨地便溺。
那天,稻穀晒乾收藏了,阿嬤頓時清閒許多,一派輕鬆地坐在蓮霧樹下的搖椅喝冬瓜茶、哼唱老歌、聽嘹亮的蟬鳴。我玩膩了紙飛機與跳格子,於是和弟妹跑到阿嬤跟前,央求她陪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阿嬤說要玩可以,但是可不能跑太遠或躲太久讓她找不到喔,我們異口同聲說好。
玩了幾回合之後,老覺得我不管躲得再隱密,阿嬤總有辦法在極短時間內把我「捉」出來,顯然她對我的躲藏動線早已瞭若指掌。心裡不服氣的當下,不知不覺將阿嬤的叮嚀當耳邊風,跑到有點遠的香蕉園裡躲藏,打定主意要讓阿嬤多找一會兒;彼時剛好遇到玩伴阿正,他拿著一袋五彩繽紛、閃亮的玻璃珠在我眼前晃啊晃的,令人十分羨慕。玻璃珠在我家算是「違禁品」,因為怕剛滿周歲的小堂弟不小心吞食入肚,發生危險。
阿正說他可以送給我幾顆玻璃珠,但是得跟他一起到廟口旁的空地玩。我一時高興過頭,竟然忘了自己還在跟阿嬤玩捉迷藏,便興高采烈的與阿正蹦蹦跳跳地跑到廟口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約聽見阿嬤大聲喊著我的名字,由遠而近。剎那間,我猛然想起捉迷藏還在持續中呢。
頭低低的走到阿嬤面前,她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用喊到幾乎啞掉的聲嗓臭罵了我一頓;回到家後,當然免不了挨棍子。而自那一次之後,阿嬤儘管信誓旦旦說再也不同我們玩捉迷藏了,但總拗不過我們再三的撒嬌,每次都故作生氣狀地說下不為例了喔。
十餘年後,阿嬤病危。去看她時,我說了好多童年時的趣事逗她笑。過了幾天,阿嬤往生;感覺阿嬤好像在跟我玩捉迷藏,然而,再也找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