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天野

古代詩人再清貧也得講究衣食住行，離了房子也難過活。那麼，在詩人筆下的房子又如何呢？

晉陶淵明最鍾意鄉下的房子，他寫道：「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這哪是「歸園田居」，分明是「桃花源」嘛！

唐詩裡的房子頗多。李白寫道：「宅近青山同謝脁，門垂碧柳似陶潛。好鳥迎春歌後院，飛花送酒舞前檐。」李詩仙是謝脁和陶淵明的粉絲，看房都不忘向偶像看齊。

杜甫在成都時有座草堂，他對草堂很滿意，他在詩中說「茅屋還堪賦，桃源自可尋……藩籬無限景，恣意買江天」。

一次，他的草堂被狂風吹走茅草，他專門寫了那首著名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先是感嘆自己的遭遇，後推己及人，大聲疾呼：「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詩聖情懷可見一斑。

白居易是房詩魁首。他年輕時去拜訪著名詩人顧況，顧況拿他名字開玩笑，曰：「長安物貴，居大不易。」讀到「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時，老顧馬上說：「有句如此，居亦何難？老夫前言戲之耳！」

白居易有首七言樂府〈杏為梁〉，讀來恣肆磅礡。

他寫了「杏為梁，桂為柱」的李開府宅、「高其牆，大其門」的盧將軍宅，感嘆「窮奢極麗越規模，付子傳孫令保守。莫教門外過客聞，撫掌回頭笑殺君。」

最後還舉了馬燧和魏徵兩宅的例子，奉勸世人「儉存奢失今在目，安用高牆圍大屋」。這哪是詩，分明是譏諷追求豪宅者的檄文嘛！

白居易的好友劉禹錫有篇雄文〈陋室銘〉，很有詩的韻味：「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一個陋室，老劉自比「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借孔夫子的話驕傲地反問「何陋之有」。

張籍善寫樂府詩，與王建齊名。他心目中的好房子是「宅近青山高靜處，時歸林下暫開關……愛閒不向爭名地，宅在街西最靜坊。」

晚唐的詩僧貫休是位詩壇怪傑，他的〈題某公宅〉在房詩裡獨闢蹊徑，接過白居易的槍，諷刺的意味堪稱濃烈：「宅成天下借圖看，始笑平生眼力慳。地占百灣多是水，樓無一面不當山。荷深似入苕溪路，石怪疑行雁蕩間。只恐中原方鼎沸，天心未遣主人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