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纍纍掛枝頭
頭頂大斗笠,迎著霏霏細雨,走上頂樓,雨中的花兒草兒鮮麗招展,尤其是那株長得有半個人高,結實纍纍的黃金莓,茂密翠綠的枝椏間,掛滿燈籠般的果實,滴滴水珠懸垂於囊袋尖端,彷如宮廷中豪華閃爍的水晶燈。一、二、三、四……哇,今天又冒出了十多個小燈籠,竟然超過一百顆囉!彳亍徘徊,左觀右賞,我愈看愈歡喜。
黃金莓,這種原本長在南美洲安地斯山脈的茄科植物,傳入中國的年代已不可考,它的學名叫苦蘵,又名酸漿果,也有人叫它燈籠果,「ozuki」則是我孩提時大家對它的稱呼,想必是日語發音。在田野間、香蕉園裡甚至荒野上,都可看到它們的蹤跡,長得矮矮的,大約兒童膝蓋高,初夏時節,黃白色小花朵向下開在枝椏間,花謝後花萼漸漸長成多角燈籠形狀的囊袋,緊緊包護著裡面的果實,當囊袋由翠綠慢慢轉為黃褐色,裡面的果實也逐漸熟透轉黃。童伴們最喜歡摘下鼓鼓的小燈籠,弓起雙掌輕拍,「啵」一聲,囊袋破了,露出鮮黃圓潤的果實,一顆顆微酸帶甜的黃金莓,是兒時的美味零食。
四十歲那年,旅遊到德國巴伐利亞,在一個風味餐的主食盤邊緣,赫然發現一顆碩大的黃金莓,那模樣和酸甜滋味,令兒時的美味記憶瞬間湧現,心湖竟為之盪漾,久久無法平息。
告別童年,漸漸疏離了ozuki,甚至把它淡忘了,而年逾不惑再度與ozuki重逢,短暫的驚豔不久也被煩擾俗事所淹沒。
偶然的機會,朋友相贈兩株黃金莓幼苗,我喜沖沖地將它們種在頂樓的大盆裡。其中一株在短短兩個月之內,由小幼苗長成開枝散椏的植株,不久枝椏間冒出淡黃色小花,慢慢地,花謝了,結出一顆顆的小果實,它們天天在長大,枝葉間不斷冒出新果粒,探望它們,成為我平淡生活中的連連驚喜。我將它的「高大」身形和纍纍結實描述給朋友聽,她直呼不可思議,還封我為超級綠手指。
獨立樓頂,雨絮紛飛中,掛滿枝椏的果實,彷如欲將幾十年間人和黃金莓的疏離空白,一股腦兒綴補起來,而沾附在果囊尖端的水珠,欲滴還止,如絮絮追憶酸甜交融的童年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