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子

每日早晚固定來鄰居楊大叔家報到，幫忙打點三餐的敏姨，過完年後，好像有一段時日未見身影了，心中惦記著找個時間問一下大叔。

幾天前，我家老舊的洗衣機突然罷工，當下狠下心，決定買一台時下最流行又昂貴的變頻新機，楊大叔家的喜憨兒看到電器行來裝新機，好奇地跑來湊熱鬧，喜憨兒是村裡有名的包打聽，很多小道消息都透過他來傳達散播，明明我們聊著是全自動洗衣機的好處，突然間他轉了話題，說敏姨在工廠凍死了，也辦完後事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人震驚，悲從心起。心地善良、為人賢淑的阿敏姨六十歲不到呢！平常見她身強體健，除了去工廠上班，閒暇時都會來幫楊大叔打理農事家事。

敏姨守寡三十年了，楊大嬸也走了二十幾年，兩個人合得來，湊合著當個老來伴。但是敏姨九十歲的婆婆曾經告誡她說，允許他們在一起，可是要以婆家為重，等到她百歲年老大去後，才可以再嫁。

敏姨不到二十歲就嫁人了，遇人不淑，丈夫年輕氣盛，吃喝嫖賭樣樣通，一天到晚找妻子算帳，照三餐宵夜拳打腳踢，做工賺的錢全被丈夫搜括殆盡。含莘茹苦生養一對兒女，本以為上了年紀會好命，可以享清福，怎知先生罹癌多年，拖累了一家子，不但沒了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債。

等先生死後，孩子也長大了，各自往外發展。女兒嫁人又離婚，回來同住，沒固定工作，幾乎都靠敏姨過生活。兒子媳婦在外貸款買屋，非但沒錢可孝養母親、奶奶，還經常向敏姨伸長手。

前幾年才把債務還清，雖然楊大叔小有積蓄，但他可是遠近馳名的小氣鬼，敏姨跟他在一起，充其量是為了老年有個伴，生活上不只是出力也出錢。左鄰右舍看不下去，有好事者慫恿敏姨，教她跟楊大叔要名分要財產，但這根本是天方夜譚，好在敏姨也看得很開，再過幾年，勞保年資一到就可按月領退休金，不要名分不要錢財，日子過得悠閒恬適最重要。

想不到，被年後的強烈寒流波及，某天在下班途中，因為天雨路滑視線不良，敏姨一個不小心撞了路樹，昏倒路旁，延誤送醫而活活凍死。

苦盡甘來才要安享晚年，怎知沒福氣頤養天年，兒女花了三、四十萬幫敏姨辦後事，再怎麼風光也是枉然，一生乖舛，命運捉弄人呀！而留下的撫卹金及保險理賠金，竟讓兒女告上了法庭，幸好沒和楊大叔註冊結婚，不然又多了一個爭遺產的對手；楊大叔也慶幸沒登記土地給敏姨，要不然兄妹倆可就又多個爭奪的名目。村民看笑話之餘，難免嘆息不捨敏姨，古人說女人是油麻菜籽命，真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