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西藏行》往格爾木的途中

保其青/文‧攝影 |2006.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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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著我的手說:「要勇敢喔!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永遠都要記住—快樂,永遠比智慧、感悟、富有,更加的可愛和讓人懷念。」我背上行李不敢回頭,怕淚水打濕那一片晴朗的天空......


一個心智失去靈光的人,他的精神世界就會暗無天日。

走過生命死亡線唐古拉山口進入了青海省的領地。回望經過的路程,摸摸自己活蹦亂跳的心,暗暗狂喜:活著,我活著!而且是好好的活著。

青藏路,在我的生命中又一次為我點燃被狂風暴雨吹熄多年的心燈,胸中不禁湧出許多的感謝:

感謝每一位該感謝的人!

感謝每一件該感謝的事!

天已大亮了,車子在乾渴的黃沙地上跑得正歡。我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我在床上用手撐起來,懸空的邁過阿姨的身體,伸出頭問正在開車的司機:「什麼時候有飯吃?」司機很快回答說:「快了、快了,再走二十多公里就有地方可以吃飯了。」

這天,路上的車很少。我把車窗開了一個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空氣中帶著一點淡淡的塵土香味,啊!真好!人能夠這樣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呼吸是多麼值得欣慰的事啊!

人,畢竟又是很現實的動物。不管有多少「靈光」;有多少「感悟」。此時的我,覺得肚子特別的餓,而且餓得實在難忍。不得不失禮的推醒熟睡在一旁的阿姨,問道:「阿姨,有沒有一點吃的東西可以給我?我餓極了。」她說:「你終於知道餓了?但我什麼都沒有帶啊,只是昨天還有一包吃剩的牛肉乾,不知你忌不忌口?」心想,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忌口不忌口的問題,真是笑死人了。就算我想要裝得「高雅」點,可是我的肚子也不同意嘛。更何況我是回族,算是道道地地的穆斯林呢!在父輩的眼裡,我不忌口還算是個叛教徒。

就算我是一個修行者,也應把自已修出那種渴時飲、饑時餐、睏時眠、醉時歌的養生智慧,決不會越修越傻,修到餓死都不吃牛肉為境界。這樣的修行有什麼用?更何況在這裡要求要吃素、生機飲食,就只能給一把黃土。在貧脊的青藏高原吃素,真真正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呢!

我一把奪過阿姨從枕頭下面拿出的牛肉乾,一邊往嘴裡放,一邊告訴阿姨說:「我亂吃,不忌口。」阿姨看見我的吃相,很著急的說:「慢慢吃、慢慢吃,不要噎著,車上又沒水了。」她看見我吃得那麼香,也拿了幾小塊跟我邊吃邊聊了起來。

阿姨說了一個關於吃牛肉鬧離婚的笑話,她說:「那是幾年前,我們校長由於嘴饞,趁虔誠的佛教徒妻子回娘家時,上街買了一塊牛肉回來又炒、又燉,正想美美的吃上一頓。可真是不巧,妻子回到娘家,家中沒人,踅頭又原路返回來了。」

「回家一看,這還了得,太不尊重人的信仰了,這樣也會得罪佛祖。老公說她小題大作,為此,兩人大打出手鬧上了法庭。法官聽後調解幾次都不見效,兩人堅特一個字『離』。」

「後來校長一位坐禪多年的朋友,聽了這件事就專程跑來看看。校長的好朋一進家門就說,誰贏了!兩個面面相覷,一句說也說不上來。這位朋友接著說,你們修行為一塊牛肉要鬧離婚,會不會太幼稚了?若真有真主和佛祖的存在,他們也應講團結才對啊!否則還會有誰去追尋他們的真理。其實『宗教』顧名思義,最終也就是教育而已,任何一種『教』應該是求心的過程,而不是迷信的開始。兩人最後和解到法院,去撤回了起訴書。」

說著說著,車子停在一家小飯店門口,我帶著一種感恩的心說:「阿姨和兩位師父,為了感謝你們一路的關照,今天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請客。」兩個司機同時說:「請什麼請?不用了,我們大巴士司機,在這條路上吃飯不用錢,就來跟我們一起吃吧!」阿姨拉著我的手同他們走進了飯店。

抬上桌子的是熱氣騰騰的青椒炒牛肉、宮爆牛肚尖、牛肉炒三絲酘酘真是好吃,味道好極了!我雖然是個穆斯林,但從未吃過這麼香的牛肉。

我邊吃邊說:「真香、真好吃。」他們看著我狼吞虎嚥,大口吃肉、大口吃飯的樣子說:「你是肚子太餓了,不過這些牛肉真的是很好,他們生長在山中,吃的全是中草藥、飲的全是礦泉水、長的全是健美肉。而且開餐廳的全是很會做家常菜的四川老鄉。」現在我好後悔,早知道每過一個餐館都下車來大吃一頓,真可謂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經過兩天一夜,車子終於開進了本次車的終點站格爾木汽車總站。

青海省的格爾木地處青藏高原腹地,位於柴達木盆地南端,南臨昆崙山脈,北臨察爾汗鹽湖,海拔兩千七百八十米,一九五四年作為青藏公路中繼點而新建設的移民城市。轄區總面積一二‧四五萬平方公里,市區面積二十六平方公里,人口約二十七萬,長住人口約十萬,被人們稱之為酖酖高原旱碼頭。

高個子司機爬上車頂給我把行李拿了下來,緊緊把握著我的手說:「我們也許一輩子都會在這條路上跑,希望能再見到你,聽你給我們講外面的世界和好聽的故事酘酘」現在鐵路從西藏直接通到了北京,他們走出了青藏高原了嗎?他們還在青藏公路上跑嗎?這座青藏的邊城格爾木會不會凋落了?酘酘

我刻骨銘心的記得那天下車時情景:天空格外晴朗,格爾木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孤寂而忙亂的繁華景緻。

當時與他們告別時心情很不是滋味,鼻子酸酸的好想流淚。阿姨拉著我的手說:「要勇敢喔!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永遠都要記住酖酖快樂,永遠比智慧、感悟、富有,更加的可愛和讓人懷念。」

聽後,我背上行李不敢回頭,怕淚水打濕那一片晴朗的天空和他們快樂的好心情,我就這樣義無反顧離開了青藏公路,踏上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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