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濛濛，窗外那片稻田，自去年冬至採收後就任其荒蕪，現在已是青黃一塊、枯黃一叢，這幾天霪雨，早先割稻機所輾軋的輪坑，積滿雨水，留下許多浮州，宛若千島湖。春耕之前，雨天的窗外溼冷，那棵吉野櫻正等著發苞待放，也是淅淅零零；而採割後的稻田裡毫無生氣，真是落寞寂寥。

前些時日冬陽暖烘時，我坐臥在窗前那把躺椅上看書，感受野叟冬陽的樂趣，偶爾也轉頭向窗，看窗外那片田野有許多野鴿子停佇逕行，麻雀時而飛掠，只見牠們低頭認真翻找泥地裡的殘留穀粒，來去無時，平添些許熱鬧，只是不知牠們是否真正餵滿肚囊？天雨，野鴿子不知躲藏到哪裡去？麻雀更是了無蹤跡。

今天，遠遠的地方傳來耕耘機犁地的聲響，於是開窗探頭想瞅個究竟，只惜被一片雨林遮蔽，等天空放晴時，我想騎著單車去閒逛，感受農人春耕的喜悅。立春過後，年節玩鬧夠了，早就收拾好心情，農人便開始忙於春計，一年之計在於春，怎能耽擱田園的荒蕪。

想起春牛犁田景致，還有許多回憶，至今仍是不忘。小時候春節過後農人也準時犁地種田，立春時農人不約而同齊出工作。春天犁田整地是為了種花生，只有少部分是瓜圃，不管天氣多冷都要晨興叱犢去，老牛氣喘拉著犁耙，一寸一寸地翻地，當犁頭翻動新土，黑鶖跟在人後尋找機會以飽口腹，土裡多的是蟄伏小蟲，偶爾也有白鷺飛來報到，只是那種機緣較少。這幅灰牛低首拉犁，黑鶖跳躍覓食，而一頂無言的黃斗笠隨後，便深刻印烙在我腦海中。

長大後仍喜歡鄉村野趣，選擇的住家都近村郊，這裡的農作不同於故鄉，栽種的都是水稻，老牛也換作耕耘機，那龐然大物深吼冒著黑煙，當輪痕走過，便翻起帶狀新土，一甲地不消半天便清理妥適，這裡的白鷺鷥會成群結隊而來，在犁過的新土翻尋得意，白鷺鷥跟著耕耘機來回而忽上忽下，也是一幅歡樂氣氛。想一想，過去的農人純樸辛苦，現在的農家總算進步幸福，這是實話。

農地，翻起新土就有希望，整理過後就能重新出發。當水田漠漠時，正好播種插秧，不需多少時日，野地裡便會青翠整齊，於是稻浪翻風跟著來，不一會就是黃金稻穗，端午節一過便有人喊著收割。日子倏忽而走，周而復始，一年真的容易，只不過都在指縫之間等閒，有人不在乎罷了。

一年容易過，韶光蹉跎老。想想，才多久以前，我們每天背著書包快樂上學，如今幾何，已是髮線上頂的白頭老翁，若能將心比喻成田，那畝田是否已經荒蕪？田垠是否崩散？再也不能注滿一灘水，何時才能重新整理，起新土見新種？

離開職場過幾年閒散日子，想想也一事無成，問自己，身體保養得好嗎？尚無發覺；精神生活愉悅了嗎？難以回答；想以前想做的事，常推託給上班時間不足，做不得也，現在時間多了，真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嗎？只有天曉得。平生懶散不拘小節，這情形，好像窗前等待春耕的田野那般散漫無心。

春天，看過農人正忙於春耕農事，是否也應從頭收拾自己的心情？是不是太久沒能關注？該是整理荒蕪的時候了。摩挲灌溉心田，當一元復始時，學一學老圃，讓犁頭犁過土地，翻起新土，撒播一些種子，讓自己快活些，也給土地留下一點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