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十一月底的陽光還很溫暖。
為了台文筆會的年刊發表,清晨就南下國立台灣文學館,抵達文學館距開會還有一段時間,先到隔壁的文學前輩「葉石濤文學紀念館」叩見台灣的文學魂,溫習台灣文學史,感受這位用生命書寫《台灣文學史綱》的領航者。
記得一九九八年,淡水真理大學,給葉先生的「牛津文學獎」時,獎詞寫著:「在台灣文學最昏暗的時刻,用鄉土點亮一盞燈,在台灣文學最迷惑的時刻,用台灣意識闢出一條路,用一生,為台灣文學立座標。」留下台灣文學精神的葉前輩,使台灣人永遠記住他的堅持,在台南市長賴清德與人民的努力下,終於用與葉前輩同庚的「山林事務所」,做成了「葉石濤文學紀念館」。
進入文學館一樓,看到牆上有葉老的文學地景。標示出他作品中的小說場景、故事所發生的台南地景;還有生平年表、手稿、勛章、著作,我回憶葉老在世時,講話的幽默與平易近人的個性。記得一九九五年,我接賴和紀念館館長時,他坐在館長室對我說:「賴和的精神,有賴於你們年輕一輩的文學家承繼與傳播。」這些話我永遠記在心靈中,也慢慢在彰化地區,闡揚賴和「我生不幸為俘囚,勇士當為義鬥爭。」的抗議不公不義的精神,用各種不相同形式傳播賴和精神。
在彰化地區,我策畫了賴和作品的彰化之旅,讓賴和的作品帶我們進入彰化城散步,看作品中的相關地景,把賴和的散文〈前進〉做成彰化入口意象,成為「前近文學地標」,並把賴和的小說〈浪漫外記〉、新詩〈低氣壓的山頭〉,編成大型的歌舞劇,以〈八卦山的故事〉與員林漢心舞團一起做演出,並用台語書寫《番薯園的日頭光》賴和詩傳,並在古月民俗館做詩畫展。
當我走到文學館二樓,有三個獨立的房間,一間石濤書房、起居室,裡面擺設書架與葉老的生活用品,包括他睡的床。中間有一間較大的影音室,隨機播放葉老生前的聲音、影像以及文學對談。在書房中我遇到一個年輕的替代役,很熱心的推介葉老的文學成就,我細心聆聽之後,知道他也是一位熱愛文學的青年,於是我送給他一本出版不久的《親近作家‧土地與人民》的書,書中有收入賴和詩傳,並以十多年前葉老在賴和紀念館,對我說的話,告訴了這位年輕人,我把「賴和」改成「葉老」,我說:「葉老的文學精神與台灣文學,必須靠你們年輕一代傳承下去。」拍拍年輕人的肩膀,我就離開了石濤書房,走向文學館了。
回到彰化兩個星期之後,我收到一位屬名李怡的人寄來一本《呼吸》的書,在書中扉頁上寫著:「康原老師:當日在葉老書房執勤時,拜讀大作《親近作家‧土地與人民》,深深受到感動,無以回報,僅以拙作回報。文采普通尚請海涵」,這篇稿件寫著〈開門見詩─贈康原老師〉:在白色的夜晚降臨前當醫生的白袍換成死亡的黑袍獄窗外,彰化的大佛仍靜靜微笑就像是─神,也會有茫然嗎?
死神已在他的身後,索取尖筆山,到平原,賴和握著那枝筆刺穿了假天皇的日本總督神社剖開了志願兵軍袍下的悲哀都說彰化最美而最美的甘蔗田留不下一粒方糖在蔗農的餐桌上八卦山上大佛仍閤著眼,安然微笑,因為還有希望,因為祂還在等待日據時代賴和的筆,如今還有康原的詩山林事務所的山門被推開了宛若山脈動入神的瞳孔原來我們所期待的人─從未離開。
後記:《呼吸》一書是一○二年高雄青年文學獎得獎作品集,李怡以〈石濤書房〉一詩榮獲佳作獎,並收入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