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春的落山風非常有名,冬季一颳起落山風,那猛烈之勢彷彿要將地表一切搜刮盡空。恆春附近人家,窗戶都會裝一扇活動式的鐵板用來抵擋落山風,其威力可見一斑。
恆春有山有海有田,與我的故鄉鳳鼻頭地理環境相似,當鳳鼻頭的山逐漸被剷平,海岸線逐漸消失之際,我愛上了恆春。
恆春的大山大水不會消失,恆春的田野依舊青翠,來到恆春,彷彿回到記憶中的童年。
愛上恆春的我,只要有機會就往恆春跑。既然愛上恆春的山水,不得不也愛上恆春的落山風。
冬季到恆春,落山風一吹起,彷若鬼哭神號。它既像似要摧毀地表的一切,又像是刻意給恆春人、恆春物的一種淬鍊與養分。
恆春的洋蔥非常有名,因為它特別甘甜,恆春洋蔥之甜,拜落山風之賜。十月的恆春,落山風一起,洋蔥田裡的蔥葉一面倒,被摧折的葉子,養分無法完全吸收,於是一部分回到塊莖,因此,洋蔥格外清甜。
恆春除了洋蔥有名,香甜的愛文芒果也屬佳品,其盛名僅次於玉井。恆春的愛文種植在南迴鐵路的斜坡上,植物種植在斜坡,必須深根,否則容易傾倒,尤其面對強勁的落山風,更需要努力向下扎根。因為根深地層,吸收了岩石土壤中的礦物質,所以,結出來的果實特別香甜。
恆春的七里香,是樹種中的極品,山老鼠的最愛。七里香又稱月橘,是熱帶植物,如果是生長在無風無雨之域,其樹挺拔但無形。而恆春的七里香,因為落山風的狂掃,七里香樹幹順著風勢轉彎、扭曲,成長速度慢,但質地堅實、樹形峻峭,更有價值。
我曾寫過這樣一句話:「洋蔥的甜、愛文的香、月橘的峻,都是對落山風最大的抗議和感恩。」
人生何嘗不是如此,沒有經歷大風大雨,哪能淬鍊出堅強的心志?樹之生根,以致其香;人之深耕,以致其福。
面對逆境,用頑強的生命力做抗議,用感恩心來回報——這是落山風給我的珍貴的啟示。 (摘錄自《彎‧王志揚書法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