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報社擔任靜態版的編輯,所謂的靜態版就是在新聞版之後,統稱家庭副刊的版面。這些版面通常採預作作業,大致預作一周左右的版面。長期以來,我大都過著兩種日子,一種是日常的,另一種是版面上的。
由於工作需要預先確定發稿的日子,因此我很仰賴桌上型的月曆,以免發稿時算錯了版面的日期。所以每到年末,我便要到處蒐羅桌曆,通常需要三、四本,辦公桌、家中書桌、先生書房各置一本。這幾本桌曆往往來自各方的贈送,我挑選的標準是不占地方、日期和星期明確、有農曆的,因為編版會配合新舊年曆推出些應景的專題。有時臨近過年,家裡沒有足夠的桌曆,我便會到文具店購買,選購的標準如前述。買回桌曆後,拆開塑膠膜,有日期的這面正對自己,便可以穩當的開始新一年的工作了。
最近幾年,報社每年年末推出自印的水果月曆,由攝影組拍攝的水果在月曆上讓人看了垂涎欲滴,銷路也不錯。連續兩年,總編輯都贈送了編輯部同仁一人一份當賀禮。第一年過年,我高興地把它帶回草屯婆家,我知道公婆習慣在廚房掛上可撕的日曆或月曆,但我一回到婆家,卻發現廚房已掛了好幾個農會、議員等各路人馬具名贈送的月曆,其中還有一個也是水果月曆。
第二年,公司又送每人一個水果月曆時,我的一個單身的同事說,他的可以轉送大家,因為他去年的還原封放在櫥櫃,結果這次我也跟著把新的月曆擺進櫃子裡,這份懸掛式的月曆,連見天日的機會也沒。
今年過年的前幾天,我編的版面已跨入二○一四年了,所以桌上也過度地擺放了新舊兩本月曆。一天,當我的版面進度完全進到二○一四年時,我拿掉舊的那本桌曆,準備把它丟掉。但就在這時,我卻注意到,從來沒看到這本在我桌上擺了一整年月曆的另一面,也就它的是正面。
我辦公桌上的這本是敦煌書局的,它十二個月分的畫面是以台灣本土人文水彩大師謝明錩的畫作當主題,每幅都扣住台灣常民的生活和風景,然而這些美麗的風景,我竟然從來沒看見,我一邊仔細欣賞,一邊對自己的忽略感到不可思議。
回家後,我趕緊檢視同樣也被我忽視的書桌上的月曆,這本國家圖書館印的桌曆,取材自明代畫家文徵明的玄孫女文俶所繪的《金石昆蟲草木狀》,有沙糖、海鹽的製造圖,也有採桑、造墨的描繪,每一幅看來都充滿了百姓生活的生動氣味。
這下,我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很多風景,即使它就在眼前,我仍視而未見,因為我鎮日忙著數著還沒到來的日子;常常到了銀行或郵局,要填單據上的日期,卻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放眼未來的日子,讓我過得匆促忙碌,我沒時間靜下心欣賞水果月曆或許多單位精心印製的桌上月曆,我比較在意的,只是印刷在它們上面的日期。
二○一四年的元旦,我告訴自己,今後要記得把心放在腳下,體會每一步伐所跨過的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