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六歲，是適合學習樂器的年齡，我鼓勵他上鋼琴課，女兒學習鋼琴多年，進入國中階段就荒廢了，任憑這架琴寂寞又喑啞，如果小兒可以接續，正好物盡其用，沒想到他並不接受建議，一心一意想學小提琴。

待我探其緣由，才知道是女兒一時的提議。他和姐姐小思在電視節目上看到一位帥氣提琴手，演出節奏飛快的曲目〈大黃蜂進行曲〉，姐弟倆看得如癡如醉，直呼厲害，簡直是神乎其技，姐姐當下建議：「弟弟，你以後學小提琴，可以演奏這個。」小兒也深受感召，應允：「這是個好主意！」

難得姐弟倆意見一致，為了表示尊重孩子的意願，又勉其志向高遠，特地為他租了一把三十多歲高齡的小提琴，雖然陳舊，但願他可以感受到，這把小提琴歷經千千萬萬次練習的魂魄。

我們提著這把琴來到音樂教室，鄭重地向老師說：「請以大黃蜂為目標，教這孩子小提琴吧！」老師大概沒有遇過志向如此遠大，琴卻如此破舊的組合，只有配合著說：「這把琴蠻特別的……那，我們就先從小蜜蜂開始吧！」

孩子學琴，我是立下原則的，就是要主動練習，既不陪練，也無法顧問。學琴需要持之以恆，依著時日累積成果，如果要催要逼，顯然太痛苦，不如學習他項才藝輕鬆自在；而無法陪練是因為我不識樂譜，只能請他問爸爸、問姐姐，我能使上力的是，說些風涼話激發他，譬如為他說上一段姐姐的學琴史：「以前小思姐姐剛參加小提琴社團時，非常新奇，前兩天提著租來的小提琴，在家裡走來走去，然後就把它擱在一旁，小提琴是用來拉的，不是用來提的，後來姐姐就放棄學樂器了，現在，她很羨慕小慕姐姐，以後也會羨慕你。」

最近有個機會，老師讓他在音樂教室的琴房獨自練習，之後，老師盛讚，她從來沒有一個學生，在無人陪伴的狀態下如此認真練習，整整練習了半小時沒停歇，並且唱譜很大聲，隔著兩扇門都聽得一清二楚，有一位哥哥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你以後會和我一樣厲害喔！

我聽了異常虛榮，想著，對樂器無能、樂理無知的媽媽也能激發認真練習的孩子，可能是激將法奏效，得意之餘，竟然考慮退掉時時要修理調整的舊琴，為他買一把新琴，看來此去是沒有退路了。

（本專欄隔周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