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回診結束,走出醫院大門,你激動吶喊:「不要治了!不要治了!讓我走!讓我走!」我偷偷擦去已滑下臉頰的淚水。
因治療副作用已然重聽的你,從醫護沉重表情與我不爭氣的眼睛,判讀出壞消息,猜測到一定是又轉移了……
自從診斷出罹癌到一連串檢查,化療與放療同時進行,醫生告知前兩個月很辛苦:「有信心嗎?」你緊繃著臉、雙手握緊拳頭:「有!」當時你信心滿滿,勇氣十足,一副跟它拚了的堅毅表情。
我趕忙安慰:「把身體交給醫生,把心理交給菩薩,拿出你最厲害的殺球、救球精神,一定會安全過關的,不怕!我會一路陪著你奮戰到底。」我引用你最愛的桌球強技做比喻,試圖轉換焦慮的氛圍。
深秋微涼原是舒適季節,但懷著宣判後的驚慌失望,我倆緩步走在通往捷運站行道樹下,片片落葉悄然飄散,褐黃乾裂分躺一地,恰似我們此刻心情碎裂片片,感覺嚴冬罩頂,萬物蕭條無望,只希望能快快跳過寒冬直接進入春季。
經歷過六次大化療,三十九次電療,原本豐腴的臉色消失無蹤,變成羸弱黃瘦,好細胞陪壞細胞一同殉葬,致使你聽力喪失、吞嚥困難、貧血精神萎頓,連走平路都氣喘噓噓,講起話來有氣無力,讓人不忍目睹,一向健康挺拔的人變得如此虛弱,那堪得起接下來的化療副作用的摧殘呢!
我試著與醫師討價還價,能否減少化療次數,醫生曉以大義:「化學治療就像警察掃黑一定要徹底,要趁勝追擊,把躲在山洞裡的壞蛋一一揪出來,所以二十四次小化療是必要的。可以不用住院,副作用少應該不會吐了,會比較輕鬆,千萬不可以放棄。」
就這樣且戰且走一千多個晨昏,在不斷轉移、治療、復發中過著驚恐的日子。然而,病情仍是不樂觀,醫護與我們都漸漸失去信心。醫學也有它的極限,既已努力過還是無力回天。
我們要早早做好心理準備,再見太陽昇起的一天就等於多賺一天,讓我們把握僅剩的有限日子,活在當下。夜闌人靜,我遙望星空,無奈的寫下詩句,希望安定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