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澤涵
有錢人不在乎錢?錯,有錢人最在乎錢,甚至錙銖必較。亡命之徒不在乎命?亦錯,亡命之徒最在乎命,所以當被危機籠罩時,才敢不顧一切,去殺出一條血路,彼時內心之恐懼可以想見。
即使一無所有的人,也會有所畏懼的。影視上常常聽到「你什麼都沒了,憑什麼跟我鬥」之類的台詞。「光腳的」與「穿鞋的」相鬥,先天不足也。
光著腳丫子,論踢,踢不過穿鞋的;論跑,也跑不過穿鞋的。人家隔著一層皮,哪怕只是布,也能保護腳。「光腳的」鮮血淋漓了,「穿鞋的」怕鞋都尚未磨破吧,山窮水盡到一點資本都沒有,想同歸於盡都難呢!光腳的注定了要怕穿鞋的。
東魏丞相高洋篡位,殺了孝靜帝和宗室近親,還迫遠親改姓高。元景皓認為江山都被逆臣占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還在乎一條命麼?於是他被告密處死了。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不過以卵擊石,為之付出代價的大有人在。
「兩敗俱傷」的案例中,有一種叫「玉石俱焚」,以己頑石之軀,摧毀彼之美玉之身,合算得很呀;仔細一計,非良策也。雨果在《九三年》裡說:「有一種東西燃燒起來比一座皇宮燃燒起來更令看見的人痛心,這東西就是茅屋。一所著火的茅屋是悲慘的,那是窮苦的偏受到蹂躪。」
元景皓若忍辱負重則如何?一個忍字,心頭上的一把刀,其中苦楚,也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可這些煎熬不會白受;伍員忍得草間求活,三年歸報楚王仇;韓信忍得胯下之辱,沙場任其馳騁。事實,高洋很快病死了,北齊的歷史也很短暫。
先天不足,後天補呀,還是要拚命,對象變一下,不是那些有鞋穿的人,而是世上萬難之事,拿了命去拚,即使秀才遇上了兵,也會有辦法的。手裡有金剛鑽,自有瓷器活來。曾文正言:「李少荃拚命作官,俞蔭甫拚命著書。」可能就是會拚命吧,李鴻章官至一品,俞曲園終成碩學。
鰲拜野心膨脹,想廢了康熙。少年聰明呀,沒有糾集本不多的忠臣去拚,正是悟透了這「怕」字的奧處。潛龍勿用,謀定而後動,先是隱忍裝傻,背地裡卯足了勁,給自己打造了一雙「鐵鞋」,一舉殲滅了權臣及其黨羽,坐穩了江山。
智者言:「一時強弱在於力,千秋勝負在於理。」頭上有個天,萬事有個理,送給「光腳的」,忍下一時之氣,再蓄勢待發,何妨?也送給「穿鞋的」,逞一時之氣,為自己埋下了隱患,值嗎?既是如此,姑且怕一怕,何損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