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基會前董事長江丙坤建議馬總統,引進大陸中央電視台或鳳凰衛視的國際新聞,取代八卦新聞,以改善國內媒體亂象。此話一出,不但引來一陣撻伐聲浪,也成為政論節目討論的焦點。我個人相信江先生的起心動念是善意的,但是由於他對媒體性質的了解有限,所以不知道這個建言背後的爭論其實非常嚴肅,不能等閒視之。
反對者認為,大陸媒體完全由中共掌控,即使是國際新聞,報導的內容必然經過篩選,可以想像的是,政治考量決定了一切,包括新聞素材的選擇、報導的角度,甚至可能斷章取義以迎合中共的利益。換句話說,一個被政治力完全控制的國際新聞,除非內容和政治無關,否則很難是事實的「真相」,而是經過政治利益過濾過的「觀點」。所以如果我們引進這樣的新聞內容,我們的國際觀會無形中變成中共想要塑造的國際觀,最佳例證就是「美國式思維」幾乎主宰了台灣社會相當多人的思維,因為我們長期對美國友好,對於美國的東西幾乎來者不拒,久而久之,我們社會幾乎是「美國化」了。
譬如,以往我們對黑人的印象比較負面,這是美國種族主義若隱若現地呈現在電影、媒體中,所造成的結果。有一次我到芝加哥大學訪友,芝加哥大學被黑人社區包圍、治安差(暗示著黑人比較會犯罪)。那天我在天色已暗的傍晚時分進入加油站加油,看到加油站裡全是黑人,加油站的收費員崗亭是用鐵窗隔離,客人在鐵窗外付賬後,自行加油。在那種氣氛下,以及長期對黑人的刻板印象,使我頓時緊張了起來。而這樣的印象,其實幾乎是美國主流媒體的觀點。我們對回教徒的印象,也是長期被美國觀點建構的結果,直到第二次波灣戰爭,我們才發現幾乎和「恐怖分子」畫上等句的回教徒形象,原來是美國為了石油長期抹黑回教國家的結果。
所以國際新聞並不是只要有就好,如果不是真相而是被政治利益扭曲過的新聞,反而沒有比較好。
當然贊成者會認為,台灣是一個自由民主國家,政府不應該有那麼多的管制,而且自由國家的人民自然有能力對新聞進行批判和反思;更何況現在網路那麼發達,人民只要上網,中央電視台的每一個台都可以在你眼前直播,那又何必禁呢?
這個說法似是而非。台灣人民真的具有批判和反思能力,可以分辨新聞真假嗎?看看台灣的電視節目,被罵得愈兇收視率愈好;愈好的節目愈早收攤,人民有判斷力嗎?
其次,自由國家管制不能太多?機車騎士戴安全帽,政府要管,雖然出車禍受重傷是我自己;吸毒政府要管,雖然受害的是我自己。事實上當代自由國家管的事情還不少,譬如美國,不只釣魚要申請執照,釣起來的魚多大尾才能帶回家也有規定,如果用政府管或不管決定國家自由的程度,台灣對於釣魚沒有那麼多規定,所以美國比我們不自由?
至於有人認為,網路都可以看到何必管?這種想法有一個盲點,那就是忽略了媒體的易接近性(accessibility)。譬如我在家裡打開電視就可以看到的節目,它的影響力絕對比我必須上網才看得到的節目大,因為前者很容易讓我接近它,而後者則必須是有心人,才會花費額外的力氣去搜尋,因此易接近的東西對社會較能產生普遍性的影響。網路上充斥著色情網站,如果網路看得到就不必管,政府應該讓我打開電視就可以看到色情片,何必鎖碼、明文禁播?主張網路太過多元,所以沒有媒體壟斷問題的人,也是基於同樣的盲點。
如果用十九世紀英國哲學家約翰彌勒的說法,只有當自由能讓持有者帶來好處時,才給自由;當自由的擁有者反而因自由而會受害時,就不應該自由。所以自由是有限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