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今瞬息萬變的生活步調中,尋求簡單寧靜的片刻似乎成了一種奢求。
在忙碌工作之後,期望一個絕對寂然無聲的空間,好讓五官能稍作休息,回歸到屬於自己熟悉的生活節奏,卻發現,與外界隔絕的結果,只會讓自己的心神更加徬徨、更顯疲憊。
其實真正的「靜謐」並非隔閡所有感官的「死寂」,而是指「身、心、靈」三者同時達到安恬閒靜的狀態,也就是「身與心」、「心與靈」、「靈與身」同時與外在環境取得靜心和諧的流暢。
這種與大自然萬物冥合的境界,在歷代文學的脈絡中,昭昭可尋,如:晉.陶淵明〈歸園田居〉:「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南朝王籍〈入若耶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都是利用詩人注意力的主客轉換,將主體的自己融入自然的節奏,反觀客體的蟬噪、鳥鳴有節奏且秩序的輕響,更備感清新幽靜。
其後如唐朝杜甫〈題張氏隱居〉:「春山無伴獨相求,伐木丁丁山更幽」;唐.王維〈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都是如同陶潛、王籍「寓靜於動」的手法,透過聚焦單純的聲響來襯托山林寂靜。
這種「以動寫靜」的手法,到了王維融和禪意,又展現更富意趣的詩意,其〈題皇甫雲溪別業〉:「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從聽覺到視覺、再從視覺到若無似有的聽覺,寫意於詩境之外,棲居於遠離紛擾的超然心靈世界。
又如唐.賈島〈題李凝幽居〉:「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亦是融和視覺、聽覺化為渾然清靜的心覺意境。
到了宋代王安石〈鍾山即事〉:「澗水無聲繞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簷相對終無事,一鳥不鳴山更幽。」他刻意逆向操作,試圖營造全然寂靜的詩境,以「一鳥不鳴山更幽」超越了獲得詩人公認「擊節不能已已」的「鳥鳴山更幽」。
但是這樣的表現,反而被認為違反人性、矯揉造作,清顧嗣立《寒廳詩話》即評:「一鳥不鳴山更幽,直是死句。」由此可見,所謂真正的靜謐,不是絕對無聲的索然枯寂,而是與自然結合的清心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