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在家開飯,除了我這個廚娘之外,家中的其他三口都是男生,一天中、晚兩餐,菜色需求量不少,買菜自然是一件例行的事。
但我生活作息緊湊,在上班之餘,還利用些許的空檔埋首撰寫修業中的博士班論文,一年下來,好整以暇的去逛逛傳統市場的次數,算來沒超過五次,這樣子竟能餐餐上菜,自己也覺得奇妙。有時談到飲食的話題,別人難免會問:「你都去哪買菜?」我一貫回答:「走到哪買到哪?」但我畢竟不太常在外頭走動,所以真正讓我們家的餐桌能源源上菜的是因為阿秀。
阿秀在我們家附近的一個小型傳統市場經營菜攤,她的菜攤和主人一樣有點土氣又充滿生命力。最初,我總是路過不停,直到偶爾跟她採買,發現她的菜價較便宜。交易時,她殷切說,可以幫我送菜到家,然後在一張隨意的紙頭上歪斜地寫下「賣菜阿秀」以及她的手機。
後來,在冰箱幾近罄空,又急著煮飯、出門上班時,我打了她的電話,因她不知道我的身分,所以我先報出:「我是某某店家的樓上。」然後便連珠砲的點菜。阿秀並不像原先幫我送菜的攤子主人那麼靈光,會跟我說她今天有什麼菜色,然後推銷些很昂貴的水果。阿秀總在我停頓時,問我還要什麼?有時被問住,我忍不住說:「我又看不到,你告訴我,你有什麼菜?」末了,她還會問:「需要買肉嗎?」然後把電話拿給她的隔壁肉攤,讓我繼續點買。
通常不到半小時,阿秀那個高瘦古意的丈夫便會騎著腳踏車把我採買的菜色全送來,我不需費太多力,就可整理好擺入冰箱,因他捫已先幫忙把花椰菜切好、碗豆莢去蒂、芥藍粗梗削皮、玉米也切好段。而只要家裡有足量青菜,我就可以變化出很多菜色。後來,在幾次電話中和阿秀的簡短對話,我知道她丈夫過了上午十一點半,必須去小學載孫子回家;太早的話,他在家誦經做早課;還有一次我聽到他胃出血住院,阿秀在電話中抱歉說不能幫我送菜,語氣聽來有點失魂落魄。
有一天,我真的遇到「無米可炊」的窘境,我在電話中訕訕的跟阿秀說:「等一下你先生要送菜來我家前,可不可以請他到對面的便利商店幫我買一袋小包米?」從那之後,他們又多了一項幫我家買米的工作,但阿秀的丈夫說米店的米才新鮮,所以他總是專程騎車去米店幫我買當季的新米。
一次我叫了菜,他送到時,我跟他說剛才原本想拜託他買米,但沒說出口。他放下菜,露出著急神色說:「我現在馬上去買。」米店距離我家不算近,而且已快中午,我知道他必須去接孫子,便說不用了,他正色說:「你們沒得吃,怎麼行?」
隨著我的論文書寫愈發困難,我出門的時間也愈少,常是周五下班後一直到周一出門上班,中間一步家門也沒踏出,而待在家中,下廚成為我休息的時間,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我的頭腦可以放空,專注在廚事上。當然我也更常打電話給阿秀,現在我不只需要青菜、米,我還說:「可以請你先生幫我買塊豆腐、到熟食攤買點小菜?」這時忙著賣菜的阿秀會把電話交給她丈夫,他記不了我的吩咐,回說:「我把電話拿給他們,你自己跟他們說。」於是他拿著手機在市場裡跑來跑去,而我在電話這一端,一下跟豆腐攤、一下跟熟食攤的老闆講話,不一會這些食材統統由阿秀的丈夫送到家。
阿秀和她丈夫並不知道,是他們的溫暖善良,陪伴我走過寫博士論文最艱苦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