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泳子
人的生命中會因為貴人的出現而改變,我人生中第一個貴人就是國小一年級的老師。
在民國六○年代,那是台灣經濟急起直飛的年代,父母親每天忙著工作,小小年紀的我就被送到外婆家住。因為所有的小孩都去上學了,只有我一個人孤單地在庭院裡玩,也沒有什麼玩伴,所以一直期待著上小學讀書。就在吵著要上學的當下,還沒滿七歲的我居然如願可以先到學區的國小寄讀。
然而這個沒有上過幼稚園的孩子,到了學校才知道上學並不好玩,國字不會寫,數字也不會算,放學回家也沒大人盯著寫功課,一個星期過去了,就只是把書包背到學校,回家時再背回去,面對著陌生的老師,只敢躲在角落偷偷地看著她,心想:老師看起來好凶哦!我要乖乖坐好,不然會被打手心。」
直到那一天,我下課的時候跑去玩鞦韆,不知怎麼地突然摔了下來,頭部撞傷流著血,幾乎暈了過去,睜眼看見的竟是那位令我每天坐立不安,害怕萬分的人——老師,是她一把抱起我,快速跑到鄰街的診所,告訴醫生說這學生受傷了……
從那一刻起,我不再害怕老師了,因為她就像觀世音菩薩一樣保護著我。我終於克服了對老師的恐懼,是她為我開啟學習之鑰。在我的學習之初,若不是這位老師滿滿的愛心,也許「怕老師」會讓我永遠變成一個有學習障礙的孩子。
當我開始正式學習國小一年級的課程時,已經過了一個半月。學習數學的時候,老師幫我準備了一些教具,教我一個一個算;學國語的時候,她教我「畫」ㄅㄆㄇㄈ學習基礎的注音符號,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教。每天中午其他學生放學了,我就被「關學」不能回家,老師在教室改作業,我就重複練習。
就這麼地,時間在無聲息中過了兩年,終於等到爸媽帶著弟弟們搬回來一起住了。老師告訴我的父母,說我是一個聰明的好孩子,請他們要好好栽培我,雖然當時我似懂非懂地跟著他們謝謝老師的教導,但在心裡暗暗發了一個願,我長大以後也要當老師,像她一樣什麼都會,當一個萬能的老師。
雖然當年沒考上師專,不過卻在大學畢業後考取了某師院的國小師資班,修畢教育學分如願考過教師甄試,錄取分發到公立學校任教。而再次見到恩師已是十多年後了,我告訴老師就是因為她的啟蒙,我才發願當老師,她見到我,也很開心地說:「傻女孩,怎麼也來當老師了。老師不只是一份職業,而是終身的奉獻啊!」
我第一年當老師,也是擔任國小一年級的老師,帶著一群剛從幼稚園到小學讀書的孩子,教他們學習探索人生的知識。然而就在教書的第二年,我的人生有了新的轉捩點。
那一年的連續假期,本縣某大樓因為被人縱火而發生火災,它就發生在我任教的學區裡,一個年幼的小生命就在這場災難中化成了灰燼。聽到惡耗時,從電視報導上確認了地址和亡者姓名,我不自覺地落下了眼淚。思忖著人的生死是怎麼回事?生從何來?死又將往何去?為何我救不了她,一個老師沒真的那麼偉大,更沒大神通力可以預知死亡的到來,或者可以讓人免除災厄。我求助於恩師,並告訴她,我需要用一生來找尋生命的解答。
在老師的引導之下,我接觸到佛教的生死學,從教義到修行的方法,我決定用一生奉獻幫助因意外去世的孤苦遊魂,令祂們早日回歸安樂淨土。最後我辭去了教職,為了尋找一處安住身心的修行道場。然而老師提醒我:世間不是只有亡魂孤苦,有時候活著的人更需要心靈的法藥,所以要冥陽兩利,不可以只修度亡的佛教,更需要人間的佛教,淨土就在現世成就,何須寄託來生。」終於我找到一處人間菩薩修行的道場,而恩師始終是我的善知識。
沒想到修行幾年後,最後又回到教育的現場。僧團雖然是一個宗教團體,卻以文化教育為淨化心靈的指標。因此當僧團正在籌辦一所國民中小學,我被派任協助辦學,於是身著袈裟重回紅塵,這又讓我再次體會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這是需要在心理上做調適的。唯一支持我再次面對校園裡的孩子,是恩師在我小時候給我的信念,因為努力過的人生其終點將會比起點更有意義。
身為老師的我,回憶起受教經驗的點點滴滴,感恩每個階段的老師給我的都是正向的教育,直至現在我都受到他們身教的典範影響,我是個有福氣的人。
在影響我最深刻的恩師身上我學到:「一個老師必須是真心愛學生的,以耐心及信心創造學生無限的未來。」因此,她是我今生永遠的恩師與楷模,她不只是我的啟蒙老師,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我的貴人,也是觀音媽媽的示現。恩師對我的影響不只是傳道、授業、解惑,更是生命靈性的啟發,如此的受教經驗是正向的,更應驗了佛家所說緣起法,一切皆在慈悲與智慧之中體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