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小周說,他最怕過耶誕節,也怕過新年。每次到歲末,他就有一種莫名的焦慮感。
我說:是否因為在別人的快樂中,會感到自己的不愉快?
小周說:總覺得節日的快樂是一種偽裝的快樂,在大家在彼此恭賀節日快樂的時候,覺得很機械,甚至有點假兮兮的,好像只是行禮如儀,沒有真誠的感覺,也找不到要快樂的理由。
我說:你倒是有點犬儒式的憤世嫉俗?
小周說:其實歲末過節,彷彿是一種感情的結算時刻。你要面對不少的感情的資產與負債,要查核那些糾纏不清的感情關係。是別人欠你的,還是你欠別人的,到最後都分不清楚了。
我說:的確如此,到了跨年的時候,人就無法不去面對一些平日不去想的問題,就好像事業、婚姻、家庭、感情等問題,都是一筆不得不處理的感情帳本。
小周說:這也導致了很多人患了假日憂鬱症,他們在社會上一片歡樂的氣氛中,卻是斯人獨憔悴,甚至是有一種對人歡笑背人愁的感覺。
我說:這不是太慘了?
小周說:這也是假日的詭異之處。它迫使人去重新檢視自己的生命,一點也不能模糊,因為生命的鐘聲已經響起了,就好像灰姑娘的故事,要面對午夜時刻的關卡。
我說:這就是媒體人所說的「截稿時間」。天打雷劈都要完成,不能有任何的藉口。
小周說:最受不了的是假期中很多應酬都讓人煩厭;過去中國人說年關、年關,就是這個道理。如今大家都流行過新曆年,讓過去的年關提早來臨了。
我說:其實關鍵是心理的關卡,如果沒有一種核心價值的理念,假期的憂鬱症就會很容易出現。
小周說:這幾年都會在假期之前遠離這個城市,到一些不認識什麼朋友的地方獨自去過節,自得其樂,反而是一種有意思的生活方式。
我說:只是假期出境的人數也愈來愈多,在找到自己心靈安穩之前,先要經過一番擁擠的折騰過程。
小周說:這樣的折騰是意料中事,但沒想到去了外國,仍會碰到熟人。有一年元旦在紐約看電影,居然碰到了很久不見的大學同學。本來不想和人應酬,還是被拉去喝了幾杯,最後還喝醉了。在異鄉的旅館,午夜醉後醒來,特別的傷感和寂寞。
我說:這也是無所逃於天地的假日憂鬱症。
小周說:我決定今年改一種放假的方式,躲開這樣的假日憂鬱症。
我說:去更遠和更偏僻的地方玩?
小周說:我再也不去想太多自己的煩惱。我要去當義工,為那些弱勢群體服務。我想只有先去幫忙解除別人的煩惱,我才可以跳出自己的煩惱。
我說:這是一種最超越假日憂鬱症的方式。人需要消除別人的煩惱,才可以消除自己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