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之交,法國作家普魯斯特所創作的《追憶似水年華》,可謂卷帙浩繁的一部長篇小說。它在法國文壇上占有無可爭辯的地位,對西方現代文學亦具有無法估量的影響。
然而綜觀全書,這部小說也不過就是說了一個故事──主人公是如何走上文學的道路。從精巧的馬德蘭小蛋糕起,到散步途中,因不平的石板而引發殊異的感受,乃至聽從文學的召喚,走向漫長的創作之路……
西方原本就有以亞瑟王為首的圓桌騎士,在歷經種種考驗,途中抵禦層層誘惑,克服無數難關,最後終於取得聖杯的文學傳統。而《追憶似水年華》也以主角的長年躊躇到最終的感悟,作為貫穿全書的主軸,使得整部鴻篇巨製歸根結柢,不過就是「馬賽爾成為作家」此一陳述的無限擴充。
小說裡的主人公馬賽爾,在少年時代即因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而經常萌發起各種感受。他也希望藉由文字將這些異樣的感官經驗記錄下來:「驀然地,一座屋頂,一束反照在石頭上的陽光,小路上的特殊氣息,都使我駐足流連,感受到無可言喻的快樂。同時還因這些特殊的事物裡,總隱藏著我的眼睛所看不見的東西,它們在邀請我,而我儘管竭盡全力,也無法看透。」
馬賽爾的寫作動機非常明確,他想藉此發掘隱藏在事物背後的祕密。例如他第一次嘗試到蓋芒特附近散步,坐車返回時,途經教堂,那時整座鐘樓沐浴在夕陽裡,這景象使他內心激動不已:「我向大夫借了紙和筆,不管行車顛簸,便寫下了一小段文字,僅是這一小段文字,就足夠撫慰我心胸的激盪……」
直待馬賽爾將整段文字寫完之後,那股熱情中所萌生的暢快,才使得他巧妙而周全地擺脫了鐘樓幻影的糾纏。
此後,馬賽爾的人生經歷了大量而且頻繁的社交生活,以及愛情的折磨。擋不住的歲月之流,喚不回的青春與夢想,直到小說終卷,主人公又重新被奇妙的觸覺和聽覺所召喚。那過往生活的回憶,依靠直覺的甦醒,現實的感受連結起曾經遺忘的心靈印記,讓往昔與現實交融在當下。
隨著無意識的回憶陣陣呼喚,流逝的時光又重回眼前,作家因此無懼於衰老,生命也找到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