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年前香茅是台灣重要的經濟作物,香茅草提煉的香茅油可防蚊驅蟲,並且做為製造肥皂的香料。時代不一樣了,就經濟層面來說,香茅和樟樹、油桐一樣,都是一種在變遷中沒落的植物。
現在認識香茅的人不多了,除了長一輩的老人家,關於香茅早已是世紀之遙的芝麻綠豆,微不足道,是生活中早已消失忘掉的東西。
我曾揉搓香茅草以散其香,大半的人難憶其舊,無法玩味,只一個直覺反應就是香皂味,無有二致,懵然不知它那樣輝煌的香氣,在遙遠的年代曾經是重要作物。
大片的田裡,它是一則生活誓言,日子以它為主,象徵了另一段誠實而勤勉的殷實歲月。
除此,它還是一種民俗植物。民間會用它來淨身以驅邪除瘴,遇有喪事,回來先以香茅水洗臉;端午時節則以香茅草煮水沐浴,是進入夏天的一個重要儀式。
我喜歡香茅,它讓人覺得很乾淨,那種氣息破一切汙穢骯髒之氣,令人很快的神清氣爽。住在山上的時候,山上人家常隨意種著一叢,日常未必需要,但留著總有一番深意,隨時供需要的人採摘。
當我漸識山川草木之後,香茅草瀰漫的香息讓人恭謹頂禮。我把它放在水盆中,熱水氤氳氛圍一出,一盆悅目的綠盈盈飄在眼前,慢慢把頭埋進其中,覆身、瞑目,飄浮在香茅的氣息裡,把一切的抑鬱淨掃,偏見淨空,幸福與放鬆,它讓我在其中徹底復甦,神清氣爽,草葉不會思考,但是它可澄淨神智器識,實在令我晏然怡和。
那一陣子我上了癮,三不五時沉浸在香茅氛圍的快樂之中,小小的迴腸盪氣,清透淋漓就只是醉心野草而已,要說清楚的話倒是沒有。人與自然,在生活中累聚的智慧,是令我著迷的。
後來發現它還是食物中的香料,在南洋熱帶地區,它等同橙皮、肉桂、胡椒之屬。我常愛在海鮮湯或排骨焗肉中找尋它的身影,一莖乾扁的草就是它了,絕不會錯。
我是喜歡它的,澄淨而美麗的氣息,我必然要延伸,發揚出我自己的思路。
我拿它切成細末,小小一匙爆香煎豆腐,布衣茅舍的喜樂,朋友說像吃肥皂,一口肚腸充滿了泡沫的感覺。
哪會是這樣呢?肥皂是用了香茅的香氣,怎麼倒因此使香茅徒然冒生出許多泡沫,實在混淆,順序不分。
我喜歡把香茅納入生活,乾淨的香散在空氣裡,那香有草木山川的氣息,彷彿精美的一絲陽光,穿過空氣,薄薄的灑上了日常生活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