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弘一法師

豎首橫目人，豎目橫身獸，

從獸者智攖，甘人者勇，

悲哉肉世界，奚物獲長壽，

一虎當邑居，萬人怖而走，

萬人俱虎心，物命誰當救，

莫言他肉肥，可療吾身瘦，

彼此電露命，但當相憫宥，

共修三堅法，人獸兩無負。

──明陶周望詩

此幅圖畫畫面不甚美觀，卻很寫實。

豐子愷先生將這位橫眉豎目的屠夫，以一身的橫肉，加上皮肉上的體毛，與他所宰殺的動物屍體，描繪得幾乎像是同類，給人同類相殘的印象。

肉的世界，其實是不分的，都是動物的死屍。人也是動物的一種，與其他動物肉的結構都是大同小異。只是，動物生前全身毛髮包覆，而人類由於智慧稍高，有文明，而以衣物遮蔽身軀。但以佛法眾生平等的觀念來說，有智慧，有擔當的人類，應更有能力來愛護和保護其他動物，而不是以聰明才智所發明的器具來殘害動物。

詩句中「一虎當邑居，萬人怖而走」，意思是說當一個地方有猛虎出沒時，人人都害怕而走避。「萬人俱虎心，物命誰當救」，而追求口欲的人，就像具有虎心的人，那麼，善良的小動物又有誰能挺身來救助牠們呢？這樣的詩句讓人想到，當人類以強弩利器捕捉和殺害動物時，人跟猛虎實在沒有什麼兩樣。

「悲哉肉世界，奚物獲長壽」，在「肉」的世界中，不論是動物或人，有什麼能夠長命不死的呢？沒有！所有動物，包括人類，「彼此電露命，但當相憫宥」，物命，在宇宙的長河中，都只是剎那生存。「莫言他肉肥，可療吾身瘦」，若彼此相互殘害，彼此相互啖食，豈不讓短暫的生命，增加更多罪惡，造作更多的業果嗎？最好的辦法就是「共修三堅法，人獸兩無負」。

所謂三堅法，為佛法中的一種修行方法。《大薩遮尼乾子所說經》云：「云何無常？觀身無常，必定當死，如是觀已，不為身故造諸惡業、邪命自活，當為此身修三堅法：一、修身堅，二、修命堅，三、修財堅。如是觀已，遠離一切身、口、意曲，行正直心。」

《注維摩詰經》卷四亦云：「身命財寶也，若忘身命、棄財寶、去封累而修道者，必獲無極之身、無窮之命、無盡之財也。此三，天地焚而不燒，劫數終而不盡，故名堅法。以天帝樂著五欲，不慮無常故勸修堅法也。生（竺道生）曰：以求善本事也，身既無常，便應運使為善；命既危脆，便應盡以行道；財有五家，便應用為施與。此皆無常所不能壞，謂之堅法也。」

弘一法師所引明朝陶周望詩，「彼此電露命，但當相憫宥，共修三堅法，人獸兩無負。」實是勸有情眾生，當然指的是人，憐惜同屬電露之命的其他眾生，護生並戒殺，來長養慈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