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老化或是生病？家父基本上不能算是疾病過世的，醫生認為是老化往生，這從一方面看是福氣，從另一方面看，因為我們不懂「老化」真正代表的含意和徵狀，而產生了許多遺憾。

因為我們都會以為（或是希望）因我們的悉心照料或救治，老人家可以再一次恢復健康，可是如果像我父親的情形，就醫療專業人員而言，所有的器官已然極度老化、很疲累了，不會再回復原有功能，這是我們比較難真正接受的地方，因為他本來是好好的啊，怎麼忽然會這樣？其實本來就有許多前兆的，只是我們不注意而已。

老人生病的話，情形比較清楚，就病治病，一切有醫生作主，家屬也許只需做些最後關鍵的決定。老化卻是晦暗不明，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一個沒有疾病的老人，人生最後階段會是什麼情形，有哪些跡象？我們也是在事後才閱讀到有關的資料，對我們也許遲了，卻希望可以幫助一些其他的人。

說起來也許很少人會相信，幾年前父親就對我說，他應該會活到九十三歲，問他怎麼會這麼說，他說不知道，心裡有這樣的感覺。那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驚嘆於老人家的先知先覺，也愧疚於自己的無知，其實在身體上和心理上有很多徵兆逐漸顯現，只是我們都不清楚罷了。

據一些專業書籍記載，當老人瀕臨往生時，最先的現象是「退縮」，時間大概是往生前一至三月。實際上這個現象可以發生在老化往生前一兩年，當老人家還是很健康的時候，我們不會有所警覺，只是當成一般老化現象，但其實這是老年人心中開始有警兆，身心也都準備接受這個大限將至的事實的自然反應。

安寧療護中心的護士小姐告訴我，當身體器官功能都在萎縮的時候，老人會先失去對這個紅塵世界的參與感，這是生理影響心理。我父親以往天天看報紙、電視，對所有的新聞巨細靡遺，所謂不出門而知天下事，我如果太忙沒有注意新聞，只要問問父親，從世界大事到地方小事都可以了解。可是前一兩年，他就告訴我：不太耐煩看報紙了，翻翻大標題而已。我們以為他只是體力漸衰而已，其實潛意識裡，他已經準備向這個世界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