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屋後院突然傳來鳥聒噪的叫聲。以為是誰家在後陽台養鳥,防火巷小,聲音迴響進來。跑到廚房透過紗門看後院,白咪端坐地上,抬頭看圍牆。而圍牆上鋼網中,有一隻白頭翁直朝著白咪大叫。
後院圍牆上原空的,二樓陽台延伸下來有短短的太陽棚。八九年前為了把女兒的兩隻貓帶過來養,怕貓跑出去,所以圍牆到太陽棚浪板間加了鋼網。
一段時日後,有別家貓兒在鋼網上走來走去,吾家黑咪只愛到前院不去後院,白咪則很愛抓開紗門,在後院和別的貓兒安靜對看。
我不願黑咪白咪隨便跑出去,一方面是怕染上疾病,更怕丟了。那是女兒的寶貝貓。女兒大學畢業後,原先獨自住附近二樓公寓,她在短短數月間,養了兩隻小貓一隻小狗作伴。三隻動物一歲大時,她出國再念書,我常去那空屋餵貓狗,發現白咪不太吃東西,只是呆坐窗前看外頭,失魂落魄的樣子,牠急遽瘦了下來。
而在太平洋彼岸的女兒,常打電話回來,她總是問貓兒、狗兒,一陣子甚至想中輟學業回來。貓想人,人記掛貓到這地步,所以我把二貓一狗帶過來養,後院加網就是怕貓走失了,女兒會抓狂。
後來女兒回來了,人貓兩沒事。近四年前,我從深山泰雅族那兒要了一隻山裡小狗回來,小狗長得很快,不到一年就像一隻小牛兒。體重早超過本來的大狗寶寶。
女兒偏愛這隻「原住狗」──牛牛,常帶牠去散步。對原來的黑咪、白咪、寶寶,沒那麼在意了。
女兒工作一段時日,另外購小屋搬出去單獨住。新屋小,二貓二狗依舊跟著我過日子。牛牛很快的體重超過附近所有的狗,但是女兒工作忙,幾天沒來看牠,牠就悶悶不樂,窩在前院角落中,不太吃東西。女兒來,還在老遠,牠就聽出腳步聲,飛奔到門口等待,門一開,四十多公斤大狗就撲上去。
有時我看牠可憐,帶牠去女兒處,才第三次,我說:「去姊姊家。」牠就乖乖坐好,等我為牠套上項圈拉繩。
反倒是白咪、黑咪跟寶寶,對牠們原來的主人沒那麼眷掛了。黑咪跟寶寶很要好,白咪則常到後院,看別家貓兒來去。年去年來,那些訪客一直換,近半年多,居然沒貓來了。
怪的是這些日子,倒是先來一隻白頭翁,那隻體型不小,約近二十公分長,牠朝著白咪叫,白咪則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兩眼定定的看著鳥兒,近乎癡迷。鳥兒愈來愈大膽,終於飛進鋼網下,飛到後院洗濯台找東西吃。白咪也不撲上去,依舊定點坐著,以友善的眼眸看鳥,甚至讓牠分食食物。
白頭翁由一隻變成兩隻,ㄧ天來好幾次,聲音不再聒噪,而是轉為柔和。
聽說白頭翁會學舌,有時甚至學畫眉叫聲。我一天天傾聽,一方面觀察這二鳥一貓互動的情形。
十六年前搬來這樹多鳥多的地區,當時住公寓三樓,把原在永和的老狗貝貝也帶來。舊公寓陽台很大很長,我們不在家或夜裡入睡,就讓貝貝在陽台上。早晚兩餐餵牠。
一段時日後,有不同的鳥兒來分享狗食,不管小小綠繡眼、雀兒、或稍大一點的白頭翁,更大的斑鳩,都來分享狗食,鳥群和狗相安無事。更絕的是有隻虎頭蜂也天天來報到,虎頭蜂居然最愛吃肉。
星期天我不出差不用上班,想睡晚點都不行,一群鳥兒在陽台水泥欄杆上叫喚不停,非等我起床去餵飯不可。
搬來時貝貝已十來歲,牠十七歲時還去參加台北市府舉辦的狗兒比賽,牠得「第二老」的名次,次年牠大去。我很傷心,想起鳥兒,蜂兒都是貝貝的朋友,每天依舊半碗狗飯,一盆清水在陽台。
又隔一兩年,把三樓賣掉搬到公寓底層,我搬家前一段時日,陽台的食物一天天遞減,因為一次爬玉山,指導員說:
「不要餵食物給野生動物吃,冬天沒有人來爬山,牠們失去覓食的能力會餓死。」
愛之足害之,所以現在白咪的「化外之友」二隻白頭翁天天來,我決心不再給食物,做一個純旁觀者更好。本來後院常會放一些菜蔬瓜果以及貓食,也全搬到廚房來。
不過這一對白頭翁依舊天天來,而且好像想到就來串門子,從早上七八點到晚間五六點,一天來好幾趟。
白咪依舊每次興味十分專注的看著白頭翁!我不知道牠到底懂不懂白頭翁到底對牠講些什麼,我不是白咪,無法猜測。但是發覺到:白頭翁的叫聲,漸漸由急促粗糙,轉為緩慢柔和,甚至有腔有調動聽起來。
不曉得這回這些天空飛來的另類朋友,和白咪之間的友誼能保留多久,聽其自然吧,緣起緣滅,世事不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