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百年筆陣-- 百合腐壞,比野草更腥臭

南方朔(資深評論家) |201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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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權有勢的人,最應該拒絕權勢的誘惑。因為人有了權勢,法律就會站到他們那一邊;由於他們有龐大的宣傳機器,媒體也會倒向他們。因此,無論他們做任何事,都可以很容易找到理由,也很容易得到法律的庇護,也正因此,近代美國思想家還說:「有權有勢的人,他們和道德成反比關係。」他的意思是,愈是有權有勢,可能愈不道德。

愈有權有勢的人可能愈不道德,這絕不是人的反權威心態在作祟,而的確是一種本質。因為人一旦有了權勢,他就可以得到許多特權與庇護,縱使他是在整人,也會被說成是別人不對,罪不在他。縱使他做了錯事,也很容易加以遮蓋,或做出選擇性的解釋,讓錯事也好像變成了對的事。這也意謂著有權有勢的人,他們其實是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裡,在這個世界裡他們的權勢替他們築起一道保護牆,牆內只聞阿諛奉承之聲,其他都被擋在牆外。只當有一天時移勢變,那道牆不見了,真實的情況與評價才會出現。因此,有權有勢的人格外要有良心上的自覺,藉以抗拒可能為患的誘惑,文藝復興時代,莎士比亞就在他的第九十五首十四行詩,將這種道德清楚的表現出來:

美好可貴的你竟做出這種恥辱,

它有如芬芳的玫瑰長了花蟲,

使你初綻的美好聲名受到玷汙!

啊,在如此美好裡竟有惡行全藏其中!

那些敘述你生平的悠悠眾口,

對你的行徑做出放蕩戲謔的評論,

它不便指責但卻在讚美時貶得夠夠,

它稱你的名但卻用反話說你的惡分行徑。

啊,你的邪惡居住在何等美輪美奐的豪宅,

這些邪惡要找個住處而選擇了你,

你美麗的面紗遮蓋住了它的為害,

它使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彷彿很美麗!

親愛的,要小心你擁有的特殊身分;

最強的刀鋒如果亂用也會失去它的鋒刃。

莎士比亞的詩裡指出,一個有權有勢有身分的人,要格外慎重。他們做了壞事,因為有權勢的面紗遮蓋,外表看起來還是很美麗。但這種事就像芬芳的玫瑰長了花蟲,好花變成了爛花,大家都看得見,會冷嘲熱諷的加以評論,它會被貶得更厲害,也正因此,有權有勢有身分的人,怎能不格外自重呢?

除了第九十五首外,莎士比亞在十四行詩第九十四首也在說同樣的道理:

你有害人的權力卻不用,

你有足夠的大柱卻不為,

最有能力動別人的卻自己像磐石一樣穩重,

堅定、冷靜,對誘惑也無所謂。

他們端正的承續著上天的恩寵,

敬惜自然的賜與而不浪費;

他們的臉孔顯示他們是自己的主公,

其他人則是他們優美的跟隨。

夏日花朵有夏日的芬芳,

也有死,也有生,但若好花受惡病所影響,

則最汙穢的雜草將壓倒他的自夢。

最美好的事將因其惡行變成最醜陋,

百合朽壞它的氣味比野草更腥臭。

在這首詩裡,莎士比亞是在說尊貴的人,必須自己心中端正不移,不受惡行所左右,當心中有主宰,就不會受汙染。它最後那兩行,是在說尊貴的人若有惡行,則它比凡夫俗子輩更為惡臭。他的這個句子早已是歷史上的名句。而當西方社會的眾人們出現不端的惡行,人們就會用這個句子加以針砭。

有權有勢有身分的人,必須格外懂得自尊自重,不欺人不整人,不做惡事。這才是高標準的人生。這個道理現在的人能體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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