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英倫情人」時,似乎看不出那是一則什麼樣的愛情故事,只覺得一股沙漠的躁熱氣息,從電影畫面中突襲而來,令人騷動難安,忘了看電影情節。其實這是一部現代電影,但是具有一種令人懷念的「似舊情調」風格;從佛斯特的美麗舊情調風格電影,到現代的多元文化電影,中間似乎曾在時間的消磨裡,把這種「美麗舊情調」消磨殆盡了,等到再看到「英倫情人」,我們才瞥見作者翁達傑為我們保存下來的「似舊情調」的影子,頓時,懷舊情緒湧了上來,和過去又銜接上了。
據說翁達傑在拍片期間,曾因要拍主角漢娜一景,看到漢娜就大喊說:「停,停,快找位古典歷史學者來!」結果,大家就笑了起來。他跟我的看法有雷同之處,我看過演漢娜的女星茱麗葉畢諾許演「屋頂上的騎兵」之後,就直覺她應該演古典妝扮的美女才對,她居然在此片中演一位邋遢的現代女,那古典、優雅的氣質完全被抹去了。然而她畢竟是她。邋遢的形象仍掩不了一股內蘊的美人氣質,在廢墟裡、在卡車上、在臨時醫院裡……那股氣質讓人都生輝,鍍上了光彩。
漢娜的故事和男主角艾莫西的事跡原本搭不上關係,卻因護士與病患的關係而有了聯繫,成了電影多重敘述者中主要的兩位,然而並不是發生戀情的兩位,艾莫西有過一段刻骨銘心、令人椎心澈寒的戀情,他在垂死前,仍戀戀不忘,輾轉難安。
艾莫西身上也有一股「似舊情調」的迷人風采,跟漢娜一樣成為片中最吸引人矚目的兩塊磁鐵,然而他們卻不是彼此的戀人。艾莫西似乎有身份認同上的謎題,他是匈牙利貴族,卻被叫做「英國病人」,所以身份的謎題就等於不是謎題了,在沙漠裡、在修道院裡,他都沒有身份認同的難題。也許在一個封閉的小環境裡,「人」的生存意義凸顯了出來,壓過種族、身份的意義了。在沙漠裡人人平等,在廢棄的修道院裡人人平等,也不再彼此仇恨。這種多元文化的和諧相處似乎在說明:我們都是人類,在生存的前題下,我們都是平等的,互助互愛的。最後,「愛」讓一切界限都抿平了,超越了時空,超越了仇恨。
片中的那塊「樂土」─沙漠,成了美麗的地理記憶,看過這部片子,相信你會永難忘懷它所代表的無辜空間的意思,這個空間成就了人類共同的想望─在孤絕的環境下,人類互愛就有了可能。雖然人類多磨難,他們卻在一寸寸的磨難中完成了愛的救贖。沙漠成了絕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