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中共提出「大躍進」口號始,短短幾個月時間,從中央到地方,渲染出一片鼓動大躍進的濃烈氣氛。在這種熱潮中,人人挖空心思,想各種點子。大約是有感於當時麻雀較多,也吃掉一些糧食,便將這小小生物,變成了首當其衝的打擊對象。
一代詩豪郭沫若,在當年四月十九日作一首七言詩,詩題竟是〈咒麻雀〉:「麻雀麻雀氣太官,天垮下來你不管。麻雀麻雀氣太闊,吃起來來如風刮。麻雀麻雀氣太暮,光是偷懶沒事做……」
這場打擊麻雀活動延續了相當一段時間,當年八月三十一日的《人民日報》上,又有郭沫若的一首大作:〈四害餘生四海逃〉。郭沫若發揮詩人想像力:讓牠們逃到外國去。當然,既然是有害之物,就不能讓牠們到友好國度,只能是敵對國家。害物四種,又不好隨便一逃了之,還得分配,這樣一來,「蒼蠅逃向英國」、「麻雀逃向美國」、「蚊子逃向日本」、「老鼠逃向西德」。
這幾段詩是用不大常見的六言寫成。由於思路別致,語言也來得頗帶諧趣。
蒼蠅為何應逃向英國?
郭沫若有說法:「中文雖叫蒼蠅,英文是叫福來。可見英國紳士,表示忠誠擁戴。」詩中故意將蒼蠅英文「fly」譯為「福來」。按此領會,「有福來也」。所以蒼蠅應去英國。當然:「英國害過中國,欠下鴉片舊債,蒼蠅幫助霍亂,也曾為過大害,英國紳士歡迎,這是同類相愛。」將危害自己的東西去危害自己敵人,大約是當時情境中的一大思維特徵。
麻雀逃向美國的理由,也頗有趣:「我們(麻雀)真是自由,到了北部美洲。麥克、艾克、杰克,個個都是朋友。要吃就有糧吃,要遊就有園遊。吃成大腹便便,散步華爾街頭。人說超額利潤,帶著血的腥臭,有奶便是娘親,血腥於我何有……」由此看來,郭沫若還是基於麻雀吃東西太多的思路,讓牠到富裕的美國去有吃有玩去糟害他們。這些想法,真有些可愛。
「蚊子雖然微渺,本領卻是不小。任你英雄好漢,都可把他病倒。」這樣的壞東西,逃到他國,禍害的不僅是官僚資本家,更有平民百姓,這就難於把握了。所以,蚊子逃到日本的理由就很不好講。郭沫若只能泛泛地說幾句:「中國不准再待,如今逃往三島。三島岸信政府,不打中國交道。鎮壓日本人民,專向美國投靠。我們同氣相求,吸血總要吸飽。」
這裡的「我們」,是蚊子自稱。當時日本岸信介政府,也同美國一致,封鎖中國,所以也成了郭沫若讓蚊子逃到他們那裡的重要理由。
為何「老鼠逃向西德」?
郭沫若作了點連類比較:「老鼠別號高客,慣在梁上橫行。傳播鼠疫細菌,猛烈不敵戰爭。兩次世界大戰,都是德國興兵。如今西部德國,衣←猶然繼承。」這樣彼此一連類,就似乎能產生這樣的後果:「人有戰爭販子,鼠是瘟疫大神。自然同聲相應,不辭遠道投奔。」
在當時的思路中,西德是為美國支撐。所以郭沫若又做這樣假設:「西德如果不收,美帝一定歡迎。英雄能識英雄,惺惺慣惜惺惺。」
末尾兩句,來得格外俏皮。看得人忍俊不禁。讓人感受到詩人獨具的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