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都認為創意可遇不可求,唯有天份夠高,或偶然的靈光乍現,創意才會出現。但創意可以「學」嗎?有沒有一門學問可以讓人有系統、有步驟地學習創意?「創意是可以『練』的!」賴聲川相信,創意固然神秘,卻是有法可學,有法可管理的:「在創意已成為上帝的當代,我們果真還要將這一切歸諸於上天的恩賜,或以為它只是天馬行空、腦力激盪的結果?」他直率否定了這種恩賜、隨機的說法,他要告訴所有人,只有準備好,恩賜才會來臨,而隨機從來也不只是隨機。
在賴聲川看來,創意不只是創意,它的根源是智慧,只能自生活中得,不能從熟練方法來,它的決定在動機,如果只想求新求變,作品永遠也無法感動人。
「我曾經和大部分人一樣,認為創意是一件神祕、不可能『教』的事情。多年來,當我試圖傳授自己創作心得時,我經常懷疑:『會』創作的學生是不是已經會了,不會的,怎麼教還是不會?這很令人洩氣,但仔細回想自己的道路,我覺得自己是從不會,慢慢摸索到會的,所以說,應該有方法教,只是還沒找到。」
他認為,從古到今,藝術家、科學家,任何創意人,都有無數的理由需要表達創意,也找到無數的方式來表達。在佛法中有兩個名詞可以精準代表這兩種場域的總稱:「智慧」與「方法」,這兩個名詞意指心靈修行中兩種不同但不可分割的能力。
「任何修行如果只有智慧而沒有方法,就沒有具體方式來達成;如果只有方法而沒有智慧,就像一個人每天認真念經,卻不了解經文的真正意義,不能說不好,但這樣的修行很難有所成就。」他說。
有一次他和鋼琴家傅聰聊天,他不無感歎地說:「最近在國際鋼琴大賽中看到一些年輕人,手指頭太厲害了,」可是最後他不禁問起:「音樂在哪裡?」這裡傅聰所指的「手指頭」就是「方法」,「音樂」就是「智慧」。在他眼裡,年輕樂手沒洞察曲目真面目的覺知能力,充滿音樂技巧,卻缺乏音樂智慧,無法真正的感動聽眾。
賴聲川說,智慧雖然與經典哲學作品有關,但也不是「哲學」這個科目。他指的是個人的智慧,就是全生命的檢討,個人對生命的透視力,對宇宙的覺察力。但是,別說大學,中小學也沒有這樣的課程。現代民主體系中,「智慧」這個關鍵詞是開放的,必須由個人來定義。
「我認為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來自內在泉源、不可思議的創意能量。大家的創意潛能是相同的。為什麼有些人表現比較多,有些人表現比較少?這是因為每個人依據自己的個性與環境,形成了自己與創意之間不同厚度及硬度的屏障,遮蔽著這不可思議的能量。屏障稀薄的人,就被視為有才華、有創意。」他看出,這些人更容易讓神祕泉源隨時「氾濫」出來,形成潛意識和意識之間的順暢流通。
這樣的人內心空間大,想像力豐富,當然,胡思亂想的能力也更大。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沒有太多禁忌,沒有太多界限,思考不需在特定範圍內進行,甚至生活也不在規定範圍約束之下進行,他整個人是開的,開向那神祕泉源。
他看出,在創意過程中,只要藝術家能夠連通那偉大的泉源,什麼事都不用做,創意自然會來,作品自然就會形成。從這一點來看,一個人的「才華指數」有多高?
賴聲川說,創意智慧的取得,從最簡單的方式來說,就是改變自己如何看世界、看人生、看事物的方式,建立一種新的模式來看這世界。一個人能不能累積智慧,主要是看他懂不懂「如何看」這個世界,如何看自己的動機、如何看自己的習性、如何看自己的生命經驗。「眼睛只是感官,到底看到什麼,看多看少,是心在決定。」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