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三十二年，大陸確實富起來了，不但國家發展完全以經濟為焦點，老百姓也一切以金錢為中心。「因此，這三十多年，是以賺錢為主的三十年。」對當前大陸社會的「拜金」熱潮，《南方人物周刊》主編徐列引述狄更斯《雙城記》的名語來形容：「這是最美好的時代，卻也是最壞的時代。」

《南方人物周刊》被譽為大陸最具有影響力的人物類新聞周刊，其創辦理念是以「平等、寬容、人道」為優先，是大陸頗富自由色彩的重要媒體。

底層、高層

矛盾漸趨激烈

身為大陸社會發展的長期觀察家，徐列日前接受龍應台基金會之邀，和台灣民眾分享大陸崛起後的階級問題。他表示，大陸走向市場經濟後，經濟自由之門被打開了，也開啟了各種慾望。令人擔憂的，包括環境資源的破壞、人倫道德的墮落，也有官員賣官、蓋章賺錢等等亂象，大陸社會已走向「全民賺錢運動」，以致當前，正處在最壞的時代。

大陸經濟急速起飛，造就不少富豪、甚至超級富豪，徐列就說，現在大陸已是全球第二大奢侈品消費國，還有「千萬才起步，一億才算富」的富豪門檻順口溜。但原本改革開放是希望一部分人先有錢，再幫助社會其他族群邁向富足，現在卻相反。

濃厚的拜金風氣，連宗教也搭上「賺錢順風車」。徐列說，在一次餐會場合上，他目睹同桌的兩位當地和尚，手拿蘋果機、跟著在場人士談高房價，還推銷專講佛法、一次數千元人民幣的講習班，「相當世俗化，大陸和尚都走向市場經濟了」。

徐列認為，現在大陸社會可分成五個階層，金字塔頂端的上層與中上層，即是官員、國企壟斷者和企業老闆，接著是中產階級，和分屬下層及底層的藍領跟農民工；但光下層和底層就占了大陸社會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口，金字塔兩端的矛盾漸趨激烈。

他也說，內地之所以會發生富士康墜樓案、「深圳農民工街舞團」為何會在爆紅，其實都與年輕農民工感覺生活看不到未來有關，他認為合理的社會應該讓人民都有實現夢想的可能。

官員嘗甜頭

恐失改革動力

「全民大賺錢」的功利思維，加劇社會各階層的矛盾，尤其是官民之間的尖銳對立。

徐列直言，作為大陸社會最頂層的官員和國有企業高層，部分已失去改革的動力。因為，任何改革都牽涉到官員的既得利益，讓改革無法持續推展，「要把官員的福利砍了，自然有人不願意」。

他說，透過資訊不對稱、審批權、內線消息等手段，部分官員嚐到市場經濟的甜頭。因此，就資訊和權力壟斷方面，那些人非常喜歡市場經濟。但西方的市場經濟強調「法治」和「公平」，他們就不愛了。

因此，擁有權力與資本的官員，只偏愛市場經濟的一部份，成為改革開放的最大受益者，但也導致官民衝突日益尖銳化的後果。

小民瘋網路

藉由資訊突圍

小民雖然少了金與權，但也有自己突圍的方式，最厲害的當然就是網路。

目前傳統媒體在大陸共產黨的長期影響下，「只能在政策許可的範圍內求變化」。反觀新興媒體如網路開始蓬勃發展，微博（微型部落格）的使用人數大增，大量網友互相切磋自己「翻牆」的心得，分享彼此如何越過大陸強大的防火牆使用推特（Twitter），就在這種全民瘋網的環境下，任何消息都會立刻在網上散播；即被稱為「五毛黨」的網評員努力刪文章，也是抓不勝抓。

由於太難管，大陸去年開始「整治互聯網低俗之風專項行動」，這項行動簡稱「反低俗」，主張「網路和諧」，它對許多大小網站展開大規模掃蕩，結果連「支持毛澤東小組」、「討厭說共產黨的壞話」之類的網站也一併被解散，網友笑政府「誤傷友軍」。

監管促靈感

自創隱語發聲

隨著「反低俗」活動持續進行，網路上的抗議不再搞悲情，反而變得很有創意、很搞笑，像現在流行的「草泥馬打敗河蟹（和諧）」，就是一個例子。

許多網友在網路監管下，成了「趣味的反對派」，因為在「和諧社會」的理念下，許多抗議、維權的言論都被封鎖，也激發網民的創作靈感。像網友口中的「馬勒戈壁的草泥馬」，即是依「國罵」創造出的諧音，「草泥馬」甚至被大陸網友「擬獸化」，更封為「神獸之首」。「草泥馬」大戰「河蟹」（和諧）的相關主題，也因此不斷上演。

「網路諧音」現象，在大陸甚嚴的網管環境中異軍突起，這些網管們看不懂、網友大量使用的網路隱語，已成為普遍存在的現象，也漸漸成為能影響政府的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