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一進入病房，阿鑼伯已經坐在床上，用充滿活力的笑容跟我說：

「周醫師，你絕對不准把我趕出院。」

「？」

「我爸爸很喜歡這裡，昨天晚上是近來睡得最好的一次，這裡真的很神奇，他今天不論精神、體力都變好了。」

「我昨天住進來後，身體都不痛、精神也變清爽，我要繼續住院，醫師你不可以把我趕出院。」

原來是安寧病房的疼痛評估與疼痛控制，最主要是「全人照護」，才經過不到一天，就已經讓阿鑼伯感受到「全人」舒暢。

走出病房後，我跟阿修說：

「阿鑼伯有您這位孝順的兒子真好，而且還特地在門口張貼告示，不要讓大家露餡。」

「我想提醒家族的人，目前進行到那裡，以及現階段的措施。」

「非常好，但也要好好把握，您父親精神又變好的這一段時間。」

「周醫師，我們沒料到爸爸會變成這麼好，原本以為他即將要『痛死』了，現在反而不知道該怎麼用這突如其來的生命禮物

？」

「我覺得你們全家人，要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跟阿鑼伯表達對他的愛。還有要很誠心的，對他這輩子為這家族所付出一切的感激。」

「嗯，愛與感恩│」

「還有大家假如覺得有對不起阿鑼伯，想跟他說抱歉的地方，就要趕緊跟他說『對不起』，並請他原諒。」

「我這輩子，從小開始都聽爸爸的話做人做事，從來沒有忤逆過他的意思，想不出要跟他道歉什麼……。」

「例如您常說：看著阿鑼伯受苦，卻沒辦法幫他找到治癒的方法，也無法幫他分擔一些身體的劇痛等的。」

「我知道了，道歉與原諒，還有什麼別的，要趕緊說呢？」

「接著就要跟您父親說再見。」

「唉│」說到這裡時，阿修的眼角滲出了眼淚。

「說再見真的很難，真的很捨不得……。」

「……」

「其實，說再見並不一定要說出『再見』兩個字。」

「？」

「譬如說，您跟阿鑼伯說一些請他放心的話，並保證您跟家人以後會好好地過日子，還有一些祝福他的話，就是『珍重再見』的道別了。」（待續）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