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昨天才從另一家醫院的安寧病房，辦理病危出院回家，因為他生前希望能夠留最後一口氣回家。」癌症末期老先生的兒子阿雄，早上六點鐘就到醫院掛號，一進到我的診間，就迫不及待地說。

「我們是等到爸爸的血壓開始下降，才辦理出院的，沒想到回家後，爸爸的血壓卻回升，一直撐到今天還沒走，他現在很痛、且愈來愈痛，我們該怎麼辦呢？」老先生的女兒阿珍補充說。

「您父親還認得人嗎？」

「意識清醒，還會不時的呻吟…，原先的那家醫院，離我們家又那麼遠…」

中午時，在我的建議下，老先生被家人送到我們安寧病房住院。

「我是周醫師，我跟護士小姐，馬上幫您用藥，會讓您很舒服，沒有痛苦，您的兒子還有女兒，都在您身邊陪著您，請您放心先休息一下。」查房時，我先跟老先生報告。

「嗯。」老先生睜開眼睛望著我，無力地點點頭。

接著，兩個剛到安寧病房上班沒多久的小護士│阿琴跟阿Q（綽號），就細心又輕柔地幫老先生翻身，清理身上的褥瘡。

「嗚│，嗚│，嗚│，…」站在病床邊的阿雄跟阿珍，一看到他們父親背後，有多處的褥瘡，由於感受到父親所忍受的痛，一時悲從中來，就在病床邊痛哭失聲。

正在換藥的護士阿琴跟阿Q見狀，除了幫老先生先注射管制性止痛藥後，就趕緊同感並安撫兩兄妹的哀傷。

十分鐘後，老先生再度睜開眼睛，跟所有在場的人，用沙啞的聲音、勉強擠出：「謝謝！」後，才舒服地閉上雙眼。

聽到這句話後，阿雄跟阿珍，突然再次啜泣地說：「爸爸，對不起，都怪我們把您從醫院搬回家，又從家裡搬到醫院，讓您受苦了，嗚…」

阿琴見狀後趕緊說：「我想伯父一定很高興，你們兄妹倆能夠想盡辦法，並當機立斷讓他的病痛減到最少，才能夠讓他舒服到可以睡覺了。」

阿Q也跟著說：「對啊，其實你們做得真的很好，我感覺到你們都很愛爸爸。」

五小時後，老先生沒有痛苦的，在睡夢中平靜地往生了。（上 ）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