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護

七歲那年的某個午後，暖暖的春陽像一張溫柔的網，輕輕地籠罩著寧靜的巷弄，我穿梭其中，來到您的屋前，咚咚咚地敲著門，您開啟了門扉後，一臉睡眼惺忪的問：「誰人帶汝來？」我急著鑽進門內，坐在客廳的藤椅上，天真地說：「阿嬸帶我到馬路口，叫我加治行入來！」依稀記得，聽完此語的您，風風火火地對著話筒另一端的母親說：「囡仔這呢細漢，伊不知父母心，彼呢好膽，呼囡仔加治轉來！」

從此，您對我的呵護與疼惜，如同那年窗外的春陽，綿長而細密。

憶兒時

小時候，我就像您貼心的「隨身包」。您帶我到阿里山，看旭日東昇，看雲海翻騰，那樣的豪景，如今思來仍令我雀躍不已；您帶我到北港朝天宮，雙手合十，心香一瓣，那樣的情景，每每回想總讓我感動莫名；您帶著我到鄰家串門子，話家常，聽講古，那樣的光景，我仍然懷念不已。在這沉靜的夜，憶起這點滴的往事，弘一大師那「兒時歡樂，斯樂不可作」的愁緒，便會悄然湧上我心頭；然而，曾經擁有，不也是另一種的幸福嗎？

牽手，說說話

這些年來，在讀學位與教學工作之餘，我會牽牽您的手，陪您說說話，重溫兒時對您的依戀。您那滿頭的花髮，滿臉的皺紋，是歲月走過所留下的鈐記，而沒有老伴的生活，則在我的〈針線情〉歌聲中，獲得了不少撫慰。您總是苦口婆心地，勸拗脾氣的我，不要跟弟弟計較，弟弟只有一個，要疼惜；您總是語重心長地，勸好爭辯的我，不要跟父母頂嘴，父母用心良苦，要體諒。我依偎在您身邊，微笑地點點頭，我會聽您的話，做好。

掛念

「不通麻煩人」，是您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所以身體微恙時，您不肯就醫，就怕亂了兒孫們的生活步調；然而，您知道嗎？當我眼看著您漸漸地，不良於行，漸漸地，胃口全無，漸漸地，起身困難，心頭的失落感，是無以名狀的。永遠忘不了那一夜，您用微弱且顫抖的聲音，牽著七歲的小表弟的手，要他乖，要他疼妹妹，要他好好讀書。您深深的掛念，令我想起那個七歲的我；您疼惜兒孫的心，是綿長而細密的。

今生緣會

無論我如何地不捨，如何地呼喚，終是無法將您強留。望著那紙錢燃燒後的灰燼，當風揚起，彷彿一隻隻的黑蝶，翩翩起舞，《心經》裡說：「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親愛的外婆，請您抖落滿身的塵霜，放下深深的牽掛，隨著那黑蝶自在地飛去吧！願您一路好走，而今生緣都將會化為縷縷的思念，在我記憶的深處，穩穩的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