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乾眼症越來越嚴重,近來甚至乾到角膜破損、刺痛,只好讓醫生包紮那隻受傷的眼睛,以免感染,朋友因此笑我是「獨具慧眼」;是生活哲學家,懂得「睜隻眼閉隻眼」。
也有朋友無限憐惜的勸我:別再哭了,淚水都流光了;別再寫那麼痛的文章,「辭賦從此須少作,留取心魂相守」;別傻了,妳不是絳珠草,不用化身為林黛玉,用一生的淚水來還報神瑛侍者。
我的確多情善感,然而乾眼症是老化現象,與它無關。
無論是電影情節、電視新聞、文學作品、哀怨情歌,或是散步途中偶然的邂逅--秋雲春花、小孩老人、貓狗禽鳥,都會因為歡欣或憐惜而情緒波動,閃爍淚光。
一生的淚,為親情流得最多。
有人說:「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而我要說:「寫過方知心痛」。一段逝去的年華,成就數本思念的文集。書成,不少識與不識的讀者,打電話與我分享曾經的辛酸。
我的淚,來自生活的感動與生命萬物的感通。
我的淚,來自自己的、別人的,感人故事。
我的淚,來自細微的心思與柔軟的初心。
我的淚,來自不忍人性中的貪瞋癡慢。
我的淚,來自難捨凡塵的生離死別。
我的淚,來自難遣人世間未了情。
我的淚,來自對親情的渴求。
我的淚,來自包容與期待。
我的淚,來自久別重逢。
我的淚,來自美的驚豔。
我的淚,來自純情。
我的淚,來自愛。
我相信,我的愛我的淚,像一首歌,在春夏秋冬每個日子,越過田野,翻過高山,在一陣輕風中,送入有情眾生的心懷。
我相信,我的愛我的淚,會在某個時刻,佇留在思念之人的心扉,喚醒伊人,對我展顏歡笑。
我相信,如果從我身上抽離了愛和淚,我的生命必定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