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日，開光。

烏雲滿天，然而，陽光還是從雲縫間穿了出來，雖然僅只一瞬，但已能破諸暗。

典禮之後，細雪零落，從空中飄降，隔天入夜後，大雪紛飛，雨雪降。

在寒冰之中，雀鳥避入四門塔中。

「大佛，我能在這兒歇會兒嗎？」

「請便。」

天冷，風如刀，氣若凍，雀鳥的身體越來越受不住。

「大佛，我這一睡，恐怕就不會醒了。」

「那就安心睡去吧。」

「嗯。」雀鳥在閉眼之前說著：「大佛，你要記得我。」

那幾夜的雪，解了山東的旱象，民眾舉觴稱慶，無人發現，這隻雀鳥在阿ㄔㄨˋ佛前，失溫，僵硬。

在那場大雪過後五年，一個少婦帶著一個小女孩，到四門塔禮佛、求智慧。

小女孩蹦蹦跳跳，東張西望，在塔內塔外間穿梭走動，當她一看見阿ㄔㄨˋ佛的石像，便若有所思地走到塔外的樹林裡，撿起幾片落葉，摘下幾枝野花野草，順手來抓了一把石子，當把這些零碎供在佛前，她還揚起臉，對著佛像露齒而笑。

「瘋丫頭，居然拿野草和石頭來供佛，真是胡鬧。」少婦趕緊把它們收拾乾淨，準備拿到塔外去。

小女孩對母親的舉動不以為意，只是在塔內不斷繞著。

「小朋友，妳也會繞佛啊？」海鈴彎下身，看著這個小女孩。

「是啊。」小女孩呵呵笑著：「妳從哪兒來的，不像本地人。」

「從台灣來的。」海鈴拉著小女孩的手：「妳別跑了，我們一起慢慢繞佛，好不好啊？」

「好啊。」走沒幾步，小女孩又說：「台灣在哪裡？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

「台灣很遠，但是和阿ㄔㄨˋ佛很有緣。」海鈴低頭對小女孩說：「我是來感謝阿ㄔㄨˋ佛的。」

「感謝阿ㄔㄨˋ佛……」小女孩想了一會兒才說：「我也是呢。」

「好囉，別說話了，我們要慢慢走，安安靜靜的繞佛。」

「好啊好啊。」小女孩安靜的走了三步，又繼續開口：「繞佛的時候都不能說話嗎？可不可以跟大佛說話？」

「你要跟大佛說什麼？」

「說我回來了，不要忘記我喔。」

海鈴摸摸小女孩的頭：「我不懂這些話，但如果想說，就說吧！」
「阿姨，妳想跟大佛說什麼？」

海鈴繞到阿ㄔㄨˋ佛前，雙手合十，輕聲說著：「感謝！」

「阿姨，大佛很高，要說大聲一點。」

聽著小女孩的童言童語，海鈴啼笑皆非，只好用較大的音量，再說一次感謝。

夕陽的餘暉從四方門灑了進來，石板地上點點金光，海鈴和小女孩的笑語迴盪在塔中，四佛間的法會未曾稍歇，而人聲，竟成法會中最繽紛的裝點。（六之六）

PS.文中「阿ㄔㄨˋ佛」的ㄔㄨˋ原為(門，裡面再疊寫--人人人)的字，因系統呈現亂碼，故以注音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