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與近地畫寫淡淡月痕,它不說詩有詩,不吟唱詞有詞,綽約美姿,搖曳風情在此,在一個未經細思的雪地場景上,趁著天色將明,我思空思情、思雪地印月的清閒與幽靜。
●三
北京仍然是乾旱,三個月沒下雨、飄雪。昨天在人造雨後,下了一場洗塵的「甘霖」,大家在興奮之餘,了卻一份盼望。友人說,四、五月份的沙塵暴恐怕會再肆虐。

北京的冬天乾冷中灰塵浮游太虛,是種不可知的滯沙,有一天不明究理,那窗前的沙粒,還以為外太空人的造訪,朦朧中是虛妄的想像,尤其寒氣未待散遠時,它仍然會乾裂臉面嘴唇。
來到東北的瀋陽,來不及加上一件厚衣,以為依然是春陽乍現,然而當飛機抵達桃仙機場,才知道零下十度的威力,一陣寒顫襲身。手腳慌亂,趕緊加上毛衣與圍巾,勉強度過行李未達無法尋衣的時刻。看來一點兒也不得失溫,否則後果難測。
瀋陽在一片大雪覆蓋的大城市,除了少許街道經過清理,才能通行的高速路外,真是白茫茫一片。鏟雪車不斷隆隆作響,開道闢路,否則連飛機都不得降落。
雪,在台灣是個期盼!而這裡是項麻煩;但雪是詩人文思的觸媒,也是產業的水源,因此有瑞雪富國的說法。東北的富饒與雪有關嗎?至少在文獻上,從來沒看到東北缺水沒糧的記載。
雪,晶瑩剔透,每當新年將到、大地休憩時,那輪紅日伴夕陽,雪地煙雲裊裊,雪成為撫慰辛勞的調和劑;而在白樺樹葉落冬藏時,適時來一場大雪,可是樹影映雪待早春的寫照。
古人形容雪韻如樂聲漂浮,附在人的心靈飄盪,而層雪相砌,則是千峰堆玉,在曠野大地就有無林飄花片片的詩情。
雖然多年前曾在北歐遇見大雪紛飛,也看到雪湖鑿洞,漁翁垂釣的新奇。但在瀋陽看雪,則是一個夢,或是小時候的一個願望,因為小學導師郭辛先生說瀋陽的雪是「棉花糖」,是「冰棒」,是爆米花…看看滿地雪球雪堆雪霽,看來真有幾分相像。
親臨這個工業大城,下了車,差點被滑倒,小心啊,老人家的膝蓋可是脆酥酥的。那麼,我該如何說說它,雪的容貌。有夕陽返照,雪如染色的剉冰;有履痕點點,恰似雪泥鴻爪;有白茫茫一片,似在大地加了整包白糖?還是醃了白鹽一場,都不是吧!
雪可隔離現實,使人們夢幻、使物聚營養。雪,是文學家的眼、是農民的味、以及畫家的彩。美在它不定時、定點、定性的飄動,移置在和它相約的種種。
●四
白雪映月,大地一片清暉。沒有鳥兒吱叫,也少有人影晃搖,有的只有燈光閃爍,以及看似火力驅寒保溫的大煙團升起,加添在零下二十度的市區上。
美麗極了,沒有利害傷情,也沒有可訾議他事。瀋陽街道在這清晨顯得潔白如玉,寧靜地躺在冰天雪地的自然懷抱休息。
這裡必然有歷史、有文明,更有豐盛的資源供應。要不然如何產生紅山文明,在數千年前就有人類的活動遺跡;以此類推,滿人建立的城堡與統治中國的清朝,他們擁有這裡的精華,開啟為王稱帝的契機,還有俄羅斯人、日本人在此爭地,乃至當今的中國,仍然以它為基地,富強了全國,領引現代性的開始。
瀋陽地產富有,有鋼鐵、油礦、煤礦,還有東北「三寶」的記載。而那永不停息的平原農產,更是人類生存的基本要素,我們看到了,也感受到擁有的安寧。
雖然冬季較長,但為了走更遠的路,何妨休息片刻,於是人傑地靈,在這塊被歌頌的土地繁衍文明。當諸多人文工作匯集一處時,文化的燦爛,必入人們的心中,或許說,撇開這裡的工業建設的成就,就以故宮、皇陵建築、或各地名人私宅,就有說不完的故事,津津樂道在東北人的口耳相傳裡。
不去想太多的典故。窗外的雪和月正對我招手,片片相連的雪地,如滑雪場的平坦,一串串的街道燈,紅黃相間,在雪地上眨眼,如美人頸鍊,串起遐思與懷念;如溪畔搖風,如沙汀印月,是個詩句,或一篇散文。
突然想起以淡墨點染物體外沿,再以焦墨描繪櫛比鱗次的建築群,最後在天空與近地畫寫淡淡月痕,它不說詩有詩,不吟唱詞有詞,綽約美姿,搖曳風情在此,在一個未經細思的雪地場景上,趁著天色將明,我思空思情、思雪地印月的清閒與幽靜。
●五
東北的印象,不若大陸其他省份熟悉。除了眼前的大雪紛飛外,據說年溫度常在八度左右,儘管夏天也達三十幾度的高溫,但人文的環境卻大有不同,例如飲食習慣在較重味中帶著地方色彩的美食,既有不同的滋味,亦能滿足好奇者嚐鮮。
相對於人情世故,純樸中固守某一種擇善的堅持。人與人之間似乎不必太多重複的交代,一股北方民氣爽朗笑開來。
我們訪問了魯迅藝術學院,有七十年校史的學校,仍然在傳統的價值中,力求純藝術的發展,除了接近實用性的產業教學外,相信寫實的基礎,是藝術工作的開始,與院長、教授們的理念相契。瀋陽市的一部份寫照在傳統中力求進步,儘管來自歷史不同文化的進駐,它雖具國際都會的條件,也有很多異國情調的建築,但一份傳統文化的生活型態,可以在言談中隱現。
這份堅守傳統價值,也保存在文化機構上,以清代發展為經緯的博物館,強調在文明遷徙與開端架構,紅山文化的遼河文明,到晚清的崛起,都在靜默教導前往探知的觀眾。我們更驚訝,遼寧省博物館收藏有國寶級的周昉名跡、宋徽宗行草、仇英的真跡,還有很名貴的前故宮的藏品。也難怪,瀋陽就是努爾哈赤的盛京,他最後的傳承者宣統也回來了,當然擁有這些名作,應該是小事一樁吧!
只是歲月更替,流動的運勢更改,易乎權利,何人可得,若是公益之事,以博物館為基礎,這些文化記號的藏品,尋求個可安身之處。
走出館外,仍然一片雪地呼寒的現場,經過一條寬廣的河道,是遼河嗎?東北人的母河之一,現在倒是如滑冰場,看著舒服,在遠處河邊上,有人鑿洞釣魚,同伴大喊獨釣寒江雪,我應說雪中求魚佐餐香,哈!有些味道,就如此忘了嚴寒。
驅寒還有方法吧!友人帶我們趕往韓國餐館,一陣麻辣,全身淌汗,真不知好還是不好,因為前出室內室外,又是如何?倒是很多的高麗族,他們說是東北人、中國人,哦!文化與語言互通,還是實際一點吧!
正如參訪「二人轉」的民間劇場,它的歌舞,一丑一旦只提供給現場的爆笑,以及人性抒發的熱情。人嘛!可愛多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