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九二一大地震之後， 集集變得世界聞名。從前我告訴國外友人，我來自集集，總要加上「台灣中心南投縣的小鎮」，「去日月潭會經過」，或者「生產香蕉的地方」等等形容詞，聽的人還是模模糊糊。 現在只要一句「九二一地震的震央中心」，大家馬上點頭做恍然大悟狀。集集人經此災難似乎也變得更愛家鄉了。

前一陣子與柯一正導演和紙風車劇團總監商談贊助三一九鄉鎮演出之事，我說希望能在集集媽祖廟前面送一台好戲給故鄉的小孩看，柯導面有難色，他說：「集集的鄉親特別熱心，我們已經在那兒演過，今年恰逢九二一地震十週年，也已經有人贊助了呢！」我一方面欣慰故鄉人多金多情，一方面也有些遺憾急公好義落於人後，於是改為贊助與我毫無淵源但是至今尚未演出的桃園大溪鎮。

祖先的墳地在集集，我出生的家園依舊在，婆婆的娘家也在小鎮附近的山上，每年清明或者過年，總會隨著母親回去一兩趟。走過迂迴狹窄的小巷，跨過小時候跨不過的大水溝，就到了祖屋所在。從前攀滿九重葛的竹籬笆，因為地震倒塌，如今砌成了呆板的水泥牆，除了這樁憾事之外，凹字形的家園幾乎未曾改變過。推開紅色的鐵門，故人阿甘與阿如親切的鄉音迎面而來，「唉約，回來啦！來來來，祭祖的牲禮都準備好了，先上香吧！」他們是遠親、老鄰居、也是我最敬愛的大姑的摯友。數十年不變的鄉親摯誼，牢牢繫著我們對故鄉的依戀。

上香祭祖，小時候只需膜拜茹苦含辛養大獨子的曾祖母一人，陸續添上了祖父母，三嬸，大姑，父親與二姑，口中喃喃唸著「請保佑」，心中楚楚瀰漫無限哀思。

喝過茶，聊過家常，通常會跟先生一起去婆婆的娘家祭拜，只見滿園香花已荒蕪，香蕉園中幾處新墳倒整齊，一樣令人不勝欷噓。

所幸出了圍牆外，就是一片生機盎然。經過地震之後的集集小鎮重生了。小小的火車站面目一新，觀光的功能取代了往日運輸的效能，站前的蚵仔爹美味不減當年。媽祖廟是小鎮的中心，香火繚繞，果然保佑，地震也不曾毀損。小鎮的馬路拓寬了，來來往往的自行車是遊客、不是居民。騎到綠楊大道，遮天的樹蔭更叫人驚豔。

總是這樣有失有得。長輩仙逝了，晚輩成長了。舊屋倒塌了，新房蓋成了。香蕉園荒蕪了，旅客倒又多了。集集小鎮多麼堅韌。一份鄉情牽引著外出人回饋故鄉。這次我雖然沒能獻上紙風車的好戲，對家鄉的熱愛可沒落後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