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鑑不遠】奮其私智者 , 殆!

一拙 |2009.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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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其私智,就是俗說的「剛愎自用」,語見《史記‧項羽本紀》;然而,奮其私智以致於敗亡的,豈只項羽而已?

媒體報導:美國的財經風暴成形,華爾街陰霾密佈……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創業一百五十八年的雷曼控股公司(Lehman Brothers)在去年九月十四日,應聲倒地!

雷曼控股公司的董事長、兼執行長,就是員工口中人人畏懼的「酷斯拉」,《商業週刊》謔稱為「華爾街的鬥牛犬」的傅德(Richard S. Fuld)。從這樣的封號,就可以得知他的性格和為人處事的態度,那一定是:傲慢、自大和心狠手辣。他向員工訓話,說:「雷曼兄弟員工都流著綠色的血,那是雷曼標誌的顏色。」

血怎會是綠色的?不,那是美元的色調,是只知向錢看的競爭力、掠奪力的泉源!

報上說:「美國爆發次貸危機,房市由盛轉衰,雷曼兄弟手上積壓大量債務抵押證券,無法脫手……今年也有好幾次拯救的機會,但都在傅德過度自信之下,錯失起死回生的良機。今年八月間,傅德原可將雷曼兄弟以四十億到六十億美元之間的價格,將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出賣給韓國產業銀行;但他自信雷曼兄弟由他一手打造,公司價值超過估價,堅持不接受!於是,當公司出事時,華爾街各大公司都作壁上觀,美國聯邦政府在出手搭救房貸公司『房地美』、『房利美』之後,居然忙著跟他劃清界線。」

南朝劉宋的豫州刺史宗←,兒時叔父宗炳問他:「將來有什麼志願?」他意氣昂揚地回答說:「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叔父說:「你若不富貴,必敗我家!」

還好,他富貴了;作豫州刺史的任內,恃才傲物而一意孤行。當時的典籤吳喜偏偏不聽他這一套,氣得宗←大罵,說:「老夫年將六十,拚死拚活才掙了這麼如斗大的一州,難不成還要聽你典籤的嗎!」吳喜還是我行我素,真是直勁硬碰了剛愎!其後宋‧明帝要殺他,給劉←的詔書,說:「吳喜輕狡萬端,苟取物情……」如今我要死了,「尋喜心跡,豈可奉守文之主,遭國家可乘之會邪!譬如餌藥,當人羸冷,資散石以全身;及熱勢發動,去堅積以止患。非忘其功,勢不獲已耳。」

用人譬做藥,病除藥棄,這哪裡是令主所為?劉宋的統治者幾無一個像樣的領導者,宋‧明帝如此,廢帝更混!史說孝武帝劉駿末年尤貪財利,凡刺史、二千石以上的官吏任滿回朝,一定得繳一筆鉅款;不打緊,還找他們賭錢,設局騙光他們的錢才罷手。處心積慮的結果,是三十五歲猝死於玉燭殿;他的長子柩前即位,吏部尚書蔡興宗親奉璽綬,出與人曰:「今上傲惰無戚容,家國之禍,其在此乎!春秋之時,魯襄公薨,昭公立,也沒有戚容,叔孫穆子就斷言:『是人也,居喪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謂不度。怎能長久呢?』其後果然!」

又,他的母親王太后病得只剩一口氣了,派人請見皇帝;皇帝說:「病人的房間多鬼,怎麼能去!」氣得太后大罵:「拿刀來!剖開我肚子,看看我是怎樣生出這麼個『寧馨兒』?」

可有什麼用?太后死,他索性大殺老臣以便玩樂;姊姊山陰公主也是一般的淫恣,嘗說:「我和陛下雖說男女不同,也同是父母所生,為什麼您可以六宮萬數,而我只有駙馬一人,這公平嗎?」皇帝一聽,有道理,當場為她置左右面首(現在叫牛郎)各三十人。

姊弟淫亂也就罷了,卻還放不過他的叔叔、伯伯們,乃藉口將他們聚居京城,拘於殿內,毆打拖曳,宛然豬狗。宋室諸王以至於大臣覺醒了,知道不能再任其胡鬧了,乃決意弒帝!

早先,帝遊華林園‧竹林堂,叫宮女裸奔追逐,有一女不肯,當場被斬首示眾;當天晚上,女子便在竹林堂裡顯靈索命。皇帝認為是鬧劇,找了個相似的宮女殺了,哪知道冤魂相索更兇,從此竹林堂鬧鬼;皇帝還是不信,這一天,帶著巫師及綵女數百人,說要來射鬼。於是諸王定計,在此殺他;乃由多力的主衣尉壽寂之(他是皇帝最切齒痛恨者之一)抽刀入內,皇帝一看,反身射了壽寂之一箭,沒中,卻早被一刀砍翻了!他十六歲即帝位,十七歲死,史稱「廢帝」;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信然!

有一寓言,說:宋國有一笨伯,撿到一塊「燕石」,以為大寶;便遍請親友,共來賞玩。只見他端冕玄服,珍而重之的打開十層寶匱,解開十襲緹巾,雙手合十、行禮如儀地捧出示眾。眾人一看,哄堂大笑,說:「燕石不過是瓦礫之一,也當寶貝?」笨伯大怒,罵其親友:「不識貨的笨蛋!」太史公說項羽:「奮其私智,而不師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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