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聰吉

和好友王董在他特別種植的一棵大樹下泡茶聊天，是一種難得且與眾不同的感受，因為那是一棵他的「願望樹」。

從年輕時就在都市努力打拚的王董，事業有成，到了七十餘歲，開始規畫自己想要的未來生活。他在屏東鄉下買了約二、三分地，擁有了自己「想要」的恬淡悠靜。他的藍圖中，還有個願望，就是在庭院裡有棵樹型俊秀又高大茂密的樹，想著坐在樹蔭下乘涼的畫面，該會有多麼愜意。為了實現夢想，他四處探聽理想中夠高夠大的樹。

尋尋覓覓後，終於在北部山區找到，幾番懇切交涉，才以百萬價格談妥店家原本不想賣的鎮店之寶。接下來，運送更是一大工程，不僅路途遙遠，再加上專業斷根移植技術，可想而知，這「棵」願望樹能矗立在庭院，是花費了無數的人力及財力造就的。所以當王董邀我一起享受樹下乘涼，遠眺巍峨青青大武山獨特風景，真有一種悠閒中的低調奢華。

沒想到前陣子從台灣南部登陸的颱風，強勁風雨將大樹吹得枝葉狂甩，加了鋼材固定的樹幹不支倒塌，所幸吹斷的大樹並沒有朝屋子的方向傾倒，否則王董老命不保。清理殘骸過程，因多趟搬運粗重的樹枝，讓王董不慎跌倒骨折，之後做了腰椎手術，住院加上復健耗時數月。

待王董復原後，很佩服他沒有過多的抱怨，而是將它視為一種受到啟發的失敗經驗，並改變了他的人生觀：「不要再占有了！不要再那麼傻了！想要享受樹木之美，就走向大自然。」

的確，就算是大費周章達成擁有一棵大樹的願望，卻不一定是現實生活中的必要。這不禁讓我想起一句名言：「有一物，沾一累」，上了年紀的人，應該以減法過人生，不要被過多繁瑣的事物絆住。簡簡單單不求外物帶來的滿足，才是真正的自在歡愉。

雖然庭院那棵大樹已不復在，但完全不影響現在我與王董愉悅聊天的興致，物境不必然重要，反倒是當我們的笑語與庭院周遭小花小草同在時，畫面樸實，簡單也無煩無惱。

心中的願望樹隨著無常成為過去，但原址已萌發各種紅花綠草，誰說大即是美？誰說失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