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珍

習慣在上班前到你的房間看看，道聲早安說，我要出門上班了。

你沒在房裡，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轉身走進浴室，看見你縮著雙腳坐在浴室門邊，額頭上有未乾的血跡，我嚇壞了，也辭職了。無法提心吊膽上班，乾脆在家全心照護你。

早上幫你刷牙、洗臉、刮鬍子、換衣服，陪你慢慢吃媽媽精心準備的早餐，再手牽手到田邊散步，晒晒太陽。問你幾歲啦？你說：「我今年一百歲。」我指著媽媽問你：「認識她嗎？」你搖搖頭說：「不認識，她是金教官的老婆嗎？」我再比比自己問：「我呢？」「妳是珍珍，我的大女兒，快去上學，再晚就要遲到了。」你遊走在自己的時空裡。

放好熱水幫你準備換洗衣物，說道：「爸爸，來洗澡了。」你站在浴室門口手足無措，幫你脫衣替你洗澡，就像小時候你幫我洗澡一樣，沒關係的，我是你女兒，不是外人。

吃飯吃到一半你睡著了。「爸醒醒，我餵你，嘴巴要動，吃完再睡。」晚上尿床，沒關係，我們有「包大人」，可以一覺到天亮。胃口不佳、吞嚥不下，我打綜合果汁給你喝；腳沒力氣走路散步，我推你坐輪椅去公園吹吹風，看小朋友溜滑梯、盪鞦韆也行；不愛說話，我陪你看老照片，說故事給你聽，你聽就好了。

你身體苦，我心裡苦。我捨不得你受罪，捨不得你無助的表情，捨不得你呆滯的眼神，捨不得你發抖的雙手，捨不得你不得不忘了許多人許多事，那麼多的捨不得，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人生這門課好難修。

我想念你的一手好菜，想念你懷念爺爺奶奶時的神情，想念你輕輕叫著我：「珍珍，來爸爸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