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本棱那天一見阿三便忿忿不平地問：「活動中心來了位人人皆知，唯我不知的名人？」

阿三啞然失笑：「瞧吧！你是指程先生？」

程先生身材頎長挺腰板背，腦後紮個細細的衝天辮，不抽菸卷卻抽菸斗，下棋游泳打太極都是高手，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令他出名的卻是他女兒。女兒是國家隊的田徑健將，國際比賽中拿過亞軍，嫁了美國人來到此地，帶動了這裡的體育活動，華人都以她為榮。可惜前年因新冠去世，大家痛心不已。

前不久，阿三偶然得知他一直未從喪女之痛中走出來。於是小秋將他安排到讀書、登山、游泳等各種興趣小組，卻都未能改善他的心情。

他始終不合群，總是獨坐一旁默默喝茶抽菸斗，說女兒批准他抽，因其菸只經口腔不經肺；時不時又摸摸衝天辮，說女兒從小常被它逗得破涕而笑。

本棱得知小秋一切措施均無濟於事，不由得意一笑，抬起打球摔傷了的腿，問：「聽說他女兒的運動傷都由他治，連國家隊的醫生都不如他？」於是附耳獻計。

隔日，小秋他們齊來懇請程先生，說華人都在參加他女兒掀起的各項運動，登山跑步打球等等；但難免時有受傷，本地醫院只開止痛藥，壓根無用，知程先生是療傷高手，所以特請他幫忙。「是義工，沒報酬。」小秋抱歉地說。

程先生冷冷道：「西醫治標不治本。但我非醫生，不治療、只調理，且有工具才行。」

小秋立即將他帶往一個房間，那裡被一條大大的布帘分割成內外兩部分。外間有個茶台，上置茶筒、茶壺、茶漏、茶則、茶夾、茶針、茶船、茶海、茶匙、茶荷等一應茶具；一旁檀香盒中則有石楠木菸斗、菸絲、菸斗清潔器、菸嘴拋光器等一應物品。

程先生毫無表情，掀開帘子進到裡間，目光立即被吸引。不僅衣櫃鞋櫃工作台一應俱全，且有兩個按摩床、兩張按摩椅、三個微波爐、幾台電療儀器、攪拌器；抽屜中更有一堆他得心應手的小工具，不由邊點數邊念念有詞如數家珍：「電動經絡刷、刮痧板、牛角、三角雀、五行經絡刷、矽膠捶、拍砂掌、經絡拍、按摩梳、12爪頭皮按摩器……乖乖，都有！」他一把抓起一根彎似如意硬似棍棒帶齒狀物的東西，激動地說：「擀筋杖！刮痧、擀肩、擀背、擀肚子，我女兒全身可用……」他突然住口，僵在了那裡，閉上了眼睛。

停了一會，當他重睜雙眼，卻滿臉的驚疑不定，問小秋道：「這裡怎麼……怎麼那麼像……」

小秋遞上幾張他女兒在國內的舊照片，背景清楚顯示出了他家房內的種種擺設。

理療室很快正式開張。程先生從此以這裡為家，精神抖擻熱心奉獻。人們更把他當成家人，還在門上掛了個牌子：「健將之父理療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