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胤霆

今年七月，四年一度的體壇盛事──奧運，在巴黎展開。十七天裡，各國百姓或在賽場旁、或在電視上，看著年輕小將屢破紀錄，跟著熱血沸騰；望著屆退老將宣布退休，陪著淚流滿面，激動的心情，毫不輸給賽場上拚搏的運動員。

各項賽果逐日出爐後，閉幕式上有主辦國運動員、奧運會主席、難民運動員及五大洲運動員代表，齊聚體育場中心吹熄聖火火種，夏季奧運在巴黎畫下一個美好的句點。

但這一股「奧運熱」並未散去，隨著運動員各自歸國，斬獲金牌的選手們被視作國家英雄，是人民的新偶像，除了得出席、參與多項慶祝活動，也承接著人們彭湃的熱情與愛意。

我們的羽球男雙金牌得主之一，回家數日飽嘗被緊盯的苦楚，最後不得不透過社群平台呼籲：請不要再駐守在他家樓下、不要再跟著他的車，留給他一點私人空間。還有中國的跳水雙金得主隨隊至澳門訪問，也被民眾瘋狂追逐，甚至已被逼入洗手間還有人想跟進去，都把她嚇哭了，得出動二三十名保安人員，才能護著她安全離開。

其實這樣狂熱的偶像崇拜、「追星」舉措，不專屬現代，古代早有。

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們追求至美，尤其崇尚才華洋溢、氣度瀟灑的美男子。西晉的潘岳，字安仁，俗稱潘安，自幼聰慧且長相俊秀，是文學家、政治人物，為後世所熟記的，則是他美男子的稱號。

《世說新語》、《晉書》等記載，每逢潘安駕車出行，全洛陽城的女性不分老幼皆為之傾倒，不僅攜手圈住車駕圍觀，更爭相往車上扔擲水果示愛，近乎癲狂的行徑，讓他車中總是「果」滿為患。

後人因此以「潘郎車滿」、「擲果盈車」，形容貌美男子受人歡迎，或婦女愛慕俊朗男子。

同朝代另一個美男子衛玠的遭遇，更令人震驚。

據說，他幼年時搭乘羊車至街市，眾人見其神采俊逸而圍堵評論，稱之「璧人」，讚許其容貌美如璧玉。《世說新語》寫道，連衛玠英姿爽朗的舅舅──驃騎將軍王濟，看見這個俊俏的外甥都不禁慨嘆：「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直言有衛玠在，他自嘆不如，成語「自慚形穢」即由此衍生。

衛玠長大後依然風靡天下，一日他從豫章前往建業，當地人聽聞他抵達，前仆後繼來訪。《晉書‧衛玠傳》記錄了那時的情況︰「京師人士聞其姿容，觀者如堵。玠勞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時年二十七，時人謂玠被看殺。」

傾慕衛玠的人數之多，簡直萬人空巷。衛玠宛如大明星，日日需應付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湧來的愛慕者，終因承受太龐大的壓力病倒，不久即過世。時人便稱，衛玠被活活「看死」了！

「看殺衛玠」，如今被用來形容為群眾仰慕之人，但衛玠當時受到那般對待，實在很荒謬。

古時潘安和衛玠的俊麗，今日金牌選手的光環，不僅沒有替他們帶來好處，反而因人們過度關注，增加許多不便與煩惱，變成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種種痴狂跟蹤、追逐的舉止，根本是另一種「愛之，適足以害之」的行徑。

倘真心傾慕他人，便不應該打著喜愛的旗幟，做出令其困擾的行為，才不會讓愛變成了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