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River
洪巧芸/彰化縣彰化女中三年九班
一線蛛絲能使罪囚拾起向善的信念;一枚銅板能讓無家者弭平飢餓;一句良言能喚回歧途的學生。揮揮衣袖離去抑或點亮明燈,我的母親選擇了後者。
學生視規矩為無物;師長對踰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家長汲汲於工作,這是我國中母校的常態,「偏鄉學校」四字是許多人對它的注解。在這間學校,很多學生並不在乎成績是否優異,多半追求「及時行樂」,不只是學生如此,有些老師對作弊、欺凌、頂撞……違反校規的行為視而不見。部分求知若渴的學生對現況無能為力,選擇對嘻鬧者敬而遠之,我亦屬於該類。段考前總會有幾位浪子回頭,想找我討論功課,而我總以各種藉口拒絕。
母親任教於我的國中母校,偶爾窺見她上課的姿態,心頭便會冒出一絲醋意,她和學生總能打成一片。母親的學生都是有著智能障礙或情緒障礙的青少年,但從備課到作業,都能見她盡力以老嫗能解的詞語授課。在家中,常見她打理完家務後仍挑燈回覆學生訊息、聯絡家長的背影,我埋怨母愛不只被手足所分,亦被同學所搶,我不解母親為何要將休息時間傾注於學生身上,沒有報酬便罷,感恩和慰勞的語句更是鮮見。
「為什麼妳要把時間花在那些資源班的學生身上?」多次瞧見書房燈光未熄後,我對母親直言吐露困惑。我似嬰兒般,被媽媽摟人懷內,她刻滿辛勞的手掌輕撫我的髮絲,用授課無數次的嗓音娓娓道來……母親稱學生為慢飛天使,她一一唱名每個天使的優點、好惡、夢想,糅合愛意及溫暖的嗓音說:「如果我用十五分鐘的娛樂時間能換來他們十五歲的童年和受用十五年的知識,何樂不為?」母親淡淡的話語烙印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後來,我參與小天使義工服務,以自身能力協助慢飛天使振翅。我的第一個服務對象是一個閱讀障礙的同學,我無法感同身受文字飄散於空中的情景,若不是知道他的情況,必定會當他是胡言亂語。經過努力,學期結束時,他已經能朗誦完全篇課文,這耗費了我不少心思。但是,見到對方成長的模樣,頓時了然母親夜半伏於案前是為了什麼。
神明曾一時起意,將蜘蛛絲垂入煉獄,讓人攀爬向善。每至教師節和母親生日,家中總收到許多包裹和卡片,母親會將所有心意閱讀完後,珍藏於櫃,櫃子的一旁是布滿灰塵的師鐸獎匾額。母親的待人處事之道扭轉我的行事作風,自那之後我不再拒絕想討論課業的同學,無論他慢飛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