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舒嫚

習慣性走這巷子到底，左轉，走幾步進百貨公司一樓的咖啡店。

這天，碰上垃圾車清運垃圾，無法前進，只好彎進右邊巷子，再繞路。

經過服飾批發店，居酒屋後……喔，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短短一條街竟全是夾娃娃機的小店舖！

記憶裡，從前這條街一家家店內牆壁刷著粉紅色或米白、嫩黃夢幻顏色，所貼的廣告海報多是青春少女介紹她們身上的服飾。

那時，韓風的明星還不知在哪裡，代言的都是日本美少女，花美男。

假日午後，和同學來逛街，主要看看亮晶晶的蝴蝶髮夾或是花朵髮箍，糖果或蝴蝶結造型夢幻髮飾，卡通圖案的手帕或襪子、純銀手鍊，手提袋。標榜都是日本進口，價錢比媽媽在菜市場附近百貨店買給我們的台灣製造的貴很多。

送給最好同學的生日禮物，一定要來這裡選，存零用錢時很痛苦，必須犧牲掉要去補習班前吃的那碗豆花、放棄租漫畫、買三毛的書。

當看到朋友拆開花紙袋，拿出彩珠髮夾或是貓咪封面筆記本、凱蒂貓自動鉛筆的歡呼尖叫聲，我的心也跟著飄起來。

曾經，我想要隻絨毛大熊布偶，價錢實在很驚人，幾個人站在布偶前微微嘆氣，呢喃：怎麼這樣貴啊。

趁店員姐姐不注意時，我偷偷握了握大熊布偶的熊掌，在心裡偷偷許願：等我存夠錢，就帶你回家。

來到交換禮物季節，再經過禮品店時，大熊布偶不見了，當下很像是失戀的心情，胸口好痛。

等成為社會人士時，這條街文具禮品店，被歐美日服裝店取代，更多的是販售美妝美甲用品迷你小店舖，店主都很年輕，每張臉看起來都好像，誇張的眼妝、粗黑寬的眼線搭配超長超密的假睫毛、紅豔嘴唇，讓人有了距離感，賣的衣服也不適合我們，逐漸少過來。

變成愛去對街的二手書店，買當年氾濫成災後售價超便宜的言情小說。

一百塊可以買到五本，有時運氣好，還能買到大咖作家的書。

回家前，去喝杯鳳梨冰，才算完成逛街儀式。

書店對面有台賣可麗餅的小攤車，惠曾買了可麗餅包冰淇淋，沒想到冰淇淋融化速度太快，兩手黏膩膩，弄髒書封面，不得不買下那本古代歷史書，這麼多年我還記得，是惠向我借了30塊；後來，還我錢，竟然用郵票充數，當時，我罵她，現在誰在寫信啦，要郵票做什麼。

她皮皮地回我：可以蒐集，等漲價。

生活不斷變動，我們也不吃那些美食節目、雜誌大推的排隊食物了，也沒有了喜歡跟想要的物品，愈來愈少來這裡，不知流年已暗中偷換，一切都變了。聽著夾娃娃機發出的聲響，裡頭擠滿各式各樣的貓狗、動漫人物，連布丁、便當盒造型鑰匙圈都有，竟覺得感傷──這條載滿我的青春歲月一條街，是幾時消失？偷偷被替換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