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珍

頂著一顆米格魯的頭，土狗般的身軀，爸爸將妳從工廠帶回來，成為家中的小五妹。

跟著兩個哥哥一起玩耍一起吃果果，他們漸漸長成一身帥氣的高壯青年；而妳，依然一樣的討吃討抱討人歡心，卻是一隻狗齡很高的狗奶奶了。

歲月是張討人厭的照妖鏡，以往四層樓透天是妳的遊樂園，每層樓每個房間轉轉，再睡個長長的午覺，太陽就下山了。現在，妳爬樓梯要分段爬，喘幾口氣休息片刻才能繼續往上，以前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上樓的矯健身影，只能從手機中回味。

愛乾淨的妳最近常常尿在窩裡，拖著後腳匍匐爬行，連雞胸肉都吸引不了妳，胃口不佳、活動力變弱，好幾天沒嗯臭臭了。帶妳去獸醫院，醫生伯伯做完一堆檢查，給出兩顆炸彈：胰臟長腫瘤、腎衰竭。淚水開成朵朵小碎花。

醫生說「做好準備，就帶過來吧！」我懂的。

小哥哥為了照顧妳，已經跟學校請假，在客廳沙發睡了十天，隨時幫妳換保潔墊、餵水、餵藥，只要能吃下一點東西、站起身走幾步路，用妳的大頭磨蹭他的腳背，都讓他在家庭群組報喜，認為妳會為愛妳的家人努力活著。

大哥哥怨爸爸不為妳積極治療，但連醫生伯伯都說要讓妳好走，別再受病痛的折磨，再不捨也只能忍痛放手。

我們決定明天帶妳去醫生伯伯那裡。今天早上將買菜的推車籃子上放了一個紙箱，鋪上保潔墊與大毛巾，用繩子將箱子固定好，將妳輕輕放了進去，我要帶妳去跟世界告別。

太陽暖暖地晒著妳瘦弱的身子，風微微地吹動妳的毛髮，妳舒服的瞇上眼睛，經過社區公園，再見了，大樹；再見了，小鳥；再見了，馬櫻丹；再見了，溜滑梯；再見了，小朋友。

穿過傳統市場，我們往妳最愛跑跳的田間小路走去。再見了，竹林；再見了，芒果樹；再見了，小水溝；再見了，龍眼樹。「小姐，加不塞歹死狗啦！」蛤？阿伯汝公蝦米？

「汪汪！」十多天沒出聲的小五妹，睜著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瞪著阿伯汪了兩聲。「拍謝，拍謝，我眼睛不好，看沒詳細，妳倒倒散步。」阿伯摸著頭荷鋤歸去。再見了，阿伯。

那天深夜，妳身手矯健一馬躍上彩虹橋，成為我心中永遠的彩虹。再見了，小五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