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逗好

我向大姊說起，老公退休後，幾乎待在家。她回答：「窩在家容易生病，以後累的是妳。」聽大姊說起自身經驗，我決定立刻幫老公安排活動，增加社交機會。免得我還沒玩夠，就被困住，當他的看護。

我和女兒研究老公的喜好、數算他的日常。

提議他參加社大課程，他馬上拒絕，喊上課有壓力；想起他曾說退休後想去掃馬路，於是我要他周六清晨跟著社區義工隊掃馬路。他搔搔頭，說還沒準備好；我勸他找老同學多見面，他搖頭喊距離遠，吃飯不免要喝酒。看來，他要走出家門不容易。

直到我問去爬山好不好？才見他點頭。

我趕緊上網搜尋，發現有個登山會，乘車地點離我家不遠。點進網址再轉進臉書仔細檢視：領隊帶領走古道、爬郊山、參加者多為長青退休人士，收費也甚合理。上網填資料，按下申請鍵，等不及電腦驗證，我又直接打電話幫老公報名，趕上兩天後的行程。

爬山前一天，他忙著整理裝備，女兒幫忙安裝通訊軟體，我在他背包裡多放幾包乾糧。爬山那天，清晨下起大雨，天色暗灰氣溫下降，我騎機車載他到幾公里外等遊覽車。

他穿長筒雨鞋、撐雨傘、拿登山杖、揹背包，站在人行道上。我穿著雨衣四處張望，見一位壯年男子，身上的裝扮，看來是去爬山。幾句寒暄，確認為同路人，我趕緊鞠躬指著站在後頭的老公，對壯年男子說：「我老公第一次參加，麻煩您多照顧……」想起報名時，誤以為此行程是大眾路線，直到出門前才發現是有難度的高手路線。很擔心老公跟不上隊伍，走不完全程。

我把領隊的電話號碼，輸入他手機裡，提醒他跟著隊伍走，不要落單。告誡他要有禮貌，不要亂說話。然後拍拍他肩膀、抱抱他。我站在路邊，看他坐上遊覽車，像小孩長大，第一次離開家。忽然眼眶有點溼，直到再也看不到遠方的車燈，我才轉身離開。

雨下個不停，想著溼滑山路難行。懊惱報名時，太心急沒問清楚就要老公參加。直到幾小時後，看到他下山後傳來的照片，我才鬆了口氣。相片裡山友們臉上堆滿笑容，穿著各色雨衣、深色雨褲、多色雨鞋、揹著鮮豔背包，與老公一身黑、手上那隻黑傘相映著。

傍晚天空微亮，下著小雨，我提前到遊覽車下車處等他。

我問：「會不會累？」他笑著說：「不累，我一直走在領隊旁邊。」「很多人還以為我常常爬山。」他聊起這一天，從大雨起步，到陽光露臉。提起同行，山友、走過的景物、山友分享的點心……他話多了起來。我問三天後，要不要參加另一個行程，他點頭喊雖然累，但可以爬爬看。

擔心他獨自跟隊伍走，可能有些孤單。於是，有時我說服女兒陪他同行，偶爾我請假與他一起登山。甚至有次隊伍裡我家占了三個名額，有他有我有女兒。

他現在日子變得充實，只偶爾窩在家。我微笑，看著他正打開家門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