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喬方

濛濛細雨中開著車，沿著大觀路徐徐而行。冬日料峭寒風呼嘯，兩側枯槁的樹幹枝葉隨風搖擺。這樣的天候探望母親不知是否得當？養護中心的居住環境是否適合她呢？

揣度多時，導致一直無法成行，這般左思右想實在不妥。

心裡其實一直牽掛著母親，總希望能留她在身邊以便照顧；然而台北家人們不放心讓年邁的她住在南部，深怕人手不足有所閃失，尤其近來母親連散步做菜等事都無法自己完成。商討後，還是決定讓她留在台北，醫藥與看護資源都充分。於是，我就只能利用假期北上探望了。

說要探望，日期總在繁忙中敲不攏，好不容易利用舊曆年的假期能在台北多待上幾日，才算屏除枝節出發。想起以往，只要自己有病痛，母親總會不辭舟勞之苦千里迢迢奔赴，如今不能時刻在旁問候照料，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此刻只盼能親見慈顏，就近安撫慰問。

行前準備好的吃食不知是否適合母親，雖然兄長告知養護中心的三餐營養豐富，我還是準備了些許。呀，不曾想過有一天會為母親打理伙食，時光真是匆匆，轉瞬間母親也有八十八歲了。

記憶裡，喜好烹飪的母親總喜歡在廚房裡變化菜色，提供孩子充沛的營養。即使家中經濟情況不穩定時，她仍會堅持親自料理三餐，照顧好五個孩子的健康。回想起來，即便是深夜考試前後，她仍為我們準備宵夜，數十年如一日，真是任勞任怨呀！

深夜裡母親的疲憊神情一直藏在我記憶深處。如今年邁的她總算可以休息。

寒風細雨裡，盼望見母親的心情竟讓人略略顫抖起來。從不曾這般心悸過！見了面時她還會記得我嗎？家人們提及母親近期幾乎認不出家人，失智症愈來愈嚴重。

回想十年前，父親因病赴台北就醫，母親不顧家人們的擔憂，堅持自己早晚看護。不識字的她克服萬難，搭捷運、認識藥單、熟悉看護病人技巧，無微不至地呵護中風後不良於行的父親。母親的身教猶在眼前，只是現在是她自己要面對命運的考驗了。

在工作人員攙扶下母親緩步前行，因寒風略略緊縮著身軀，瞇著雙眼望著我們，沒等她開口便和先生上前攙扶著；不知覺中自己的眼眶竟是溼熱的。我知道，不管歲月要如何向她挑戰，母親都不會低頭的，緊緊握住母親雙手，我衷心地期許與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