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盈君

疫情緩和後我的慢跑仍沒有上軌道，有時藉口工作疲憊，就把運動拋諸腦後，往往用完餐便坐在椅上盯著電腦靜候血糖上升、血液在胃裡打轉協助消化，腦海的思維只剩半爿，我極力防堵睡魔圍攻，卻總是退敗，最後棄械投降，轉開 Netflix 追劇。

生活尚未被我捏塑成喜歡的模樣。健身教練說疫情高峰時他賦閒在家，常打開冰箱詮釋欲望，冰箱的食物逐漸轉進他的胃囊，不久體重上升六公斤，復工後他竭力運動讓自己瘦減還練出肌群；對照下，我連消滅四公斤的耐性都沒有，永遠在正負零點一二打轉。

他曾說愈是耐苦磨練愈能帶給身體養料，我深蹲硬舉到第三回合，常感渾身即將解體而竟至欲泣，他鼓勵我：「鍛鍊會痛苦，但只要堅持，身體將獲得更多，況且透過破壞才能將蛋白質補入肌群，而每回增加的負重，都是自我挑戰。」雖然他的話語含金量重，但我恨不得被健身器材處置的極刑快點遠離，他繼而說：「人應當勇敢面對挑戰，且一次比一次多些」。

他的言語激勵了我，宛若棒喝，雖然我仍與懶惰奮戰，雖然勤奮不懈總與我的人性拔河。

有回他告訴我，人要有目標，遂說起高中時為了引起學霸女孩的注意而努力讀書，那時他又吞了她怒擲回來的零分，還遭諷「你就是不讀書」，瞬間自尊受損，從此卯起來苦讀。直到分班後他與她的座位不再隔鄰，班與班的距離變得遙遠，他的成績重墜谷底，學習的魔法彷彿消失。「這簡直是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翻版」，他笑著說。

然而興趣引領他走上另一條路，現在，他教導坐在電腦前、軟凳上如弱雞的我鍛鍊體魄。他說，如果體力足，朋友邀約登山健行、打球、騎自行車自不成問題，運動能促成社交，如同他喜歡登山，養足體魄就是為了和朋友飽覽壯闊的高山景致，這是他的目標。

我受惠良多，但改變的驅動力仍弱，後來我「盡力」逃課，或許過程勞苦，使我無法堅持，或者我沒有想達成的目標。

然而果真沒有？前陣子他才提醒我：「記得妳曾說要把跑步練好，希望有嶄新的成績。」

想疫情前每天五公里的毅力，如今再也無法達標，往往在跑步機上奔馳四公里便疲憊已極，半小時一到就迅速按下暫停鍵，我的雙腳靜止在機台上，汗水流布、喘息不止，心跳稍緩後我便拎挽帆布包離去，往往急於滿足口腹之欲，以犒賞運動的辛勞，中午小食無法陪我度過漫漫的午後時光或繁重工作帶來的焦躁，飢餓鼓譟，我的晚餐便成了三餐中最豐厚的一頓。

然而今晚飽食後我不願自己癱坐椅上，臀肥厚、大腿外側已圈然肥腴，典型酪梨身材，突想起兩本借閱卻無心讀畢的書籍，不如早早歸還，於是邁開步履便往二公里外的圖書館走去，只覺夜風颯爽，拂面盡是歡愉，即使車流宛如箭矢，霓虹彩燈飽滿都市的風采，馬路喧鬧貫耳不已，卻復刻疫情前我的日常樣貌，從而加深我對以往的眷戀。

然而走逛一會便覺腳步逐漸滯重，顯然我的體力不如從前，十幾分鐘後腦海便響徹疲憊的警報，抱怨路程修遠還不如騎車，可是那些忽然闖入的負能量，卻又很快地被我擋在門外，我意識到當腳步一步步地走邁下去，踏實感便會消融怨尤，而且很快地抵近目標。

於是自問，我想走得更快嗎？瞬間，我所渴望的未必是疫情前的自己，而是想比今天更進步的自己，只願步伐輕盈、毅力礎石。那麼我能為自己做些什麼？吃足蛋白質、日日運動，忍受鍛鍊的苦痛，並且找個目標，無關追不追女孩男孩，而僅只是個目標，比方願長假時訪遊柏林的素食餐館此類等等，既然如此，就得讓運動成為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