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榮淑

小妹送來泛黃紙張，說是回阿猴城古厝整理阿母遺物，在她最喜歡最常穿的一件衣衫口袋裡發現的。

阿母出生日據時代，一個佃農家庭的長女。自懂事就撿番薯幫忙養大八個弟妹。不識字的阿母保留了小紙張在口袋裡幾十年，衣衫換洗次數難以計算，竟然沒有被洗爛掉，這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看著標題「典藏」、紙張中間編輯巧思畫上心連心補白、底下註記「當年貧窮沒有照片」。我淚滿襟。

文本時光機帶我回到從前。摘錄最後五行字：

啊！日思夜夢的人──母親回來了，如夢幻，溺水奄奄一息之人窺見了救命的一片浮板。

「明天，你要考大學，我問路回來，帶你去庄內觀音媽廟燒香拜拜求保佑，明天早起做個便當，再回台南遠東治癌醫院照顧你父親。」

母親疼在心頭的這一幕，刻骨銘心，一直珍藏在我內心的最深處。

掛心遠在異鄉與癌魔拔河的阿爸，擔心將入考場與錄取率不到三成的大學聯考搏鬥，快被雙重惶恐壓倒的村姑，及時吸吮滋養的母愛，錄取了公費教育系。

「一張照片、一個故事」徵文，謝主辦的婦展讓缺照片入選，賜平凡母女能共享小小的光彩與喜悅。

出閣，媳婦的飯碗難端。日積月累燃眉瑣事把小文刊登事擠壓到記憶最底層的角落；阿母卻是隨身帶著它，珍藏著它數十年。

單薄紙張珍藏透露阿母的心事。她想記得的，或請人讀給她聽一起分享的，無非是自己也曾那麼為了夫婿和子女，克盡厥職且滿懷希望地活過。

為人母後，始明白這篇小文被母親隨身珍藏數十年，或許是阿母這一生覺得母女心連心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