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阿甲才五十歲便已退休，令在美國不得不與年輕人並肩拚搏的阿三、本棱之類羨慕不已。按美國法規，他們畢竟要熬到至少六十六歲，方可進入退休行列。

不過阿甲的生活也未必十全十美。人家退休在國內可以整天吃喝玩樂，他雖被兒子幸運地接到美國，不過不是來享福，而是幫忙帶孫子小海。

阿甲決心將不足化為動力，開始對小海嚴加管教、絕不溺愛。第一便是要糾正小海左手用筷。兒媳在別的事情上沒敢開口，這次卻無法忍受，遂請丈夫將本棱和阿三找來當說客，說服公公不要管得太嚴。

本棱給阿甲搬出了一堆道理，說使用左手能刺激右腦，使知覺、空間感、把握全域以及形象思維能力的功能更強。他列出一大串名人為例：凱撒大帝、拿破崙 、愛因斯坦、達芬奇、貝多芬、馬克吐溫、比爾蓋茲、卓別林……都是慣用左手：「他們比使用右手的人聰明得多。」

阿甲問：「這幫名人都用筷子吃飯嗎？」一句話便噎住了本棱。

輪到阿三上場，他說：「西方人用刀叉吃飯，也同樣有左右手之分。」

阿甲的反駁也只有一句話：「我們是華人，你別拿西方的刀叉說事！」

阿三不依不饒：「他們還用左手寫字，也和你孫子一樣，。」

阿甲不屈不撓：「左手使筷還有情可原，左手寫字卻萬萬不可！必是蹭得滿手墨。總之不可反向！」

阿三哭笑不得：「你練書法也從右向左寫，也反向，不也得蹭墨？」

本棱忙解圍道：「可他右手寫字，懸腕也不會蹭墨。」

「但畢竟從右向左寫是倒著的。」阿三堅持道：「你喜讀竪版書、還背古文，難怪總能倒背如流。」

阿甲不解，本棱忙解釋：「竪版書自右向左算倒著排字，背誦的話就是『倒著』背了。」不忍阿甲尷尬，忙又補充道：「用左手的人聰明，你孫子說不定也是天才。」

阿甲不服：「你不會說人人都該用左手寫字吧？」

阿三正色道：「順其自然就好。」

在旁一直不聲不響做功課的七歲小海突然開口，大家都吃了一驚，因為都已忘記他在那裡：「爺爺們別擔心，老師說我可以學習『左右開弓』。我已經會右手拿筷子，正在開始學右手寫字呢。」

阿甲大喜過望：「還是我孫子聰明！」

本棱也非常得意：「我說過使用左手的人聰明吧？」

阿三卻覺得有點失落：「原來強擰的瓜有時候也甜。」

阿甲這下有事做了，每天帶著孫子出去，練左右手打乒乓、用掃帚那樣大小的「毛筆」在地上同時用左右手寫書法。後來孫子居然覺得最過癮的是練鋼琴，兩手能同時在琴鍵上歡跳。阿甲帶著他很是驕傲，每天樂此不疲，甚至自己也開始練習左手，說起碼保證不得老年痴呆。

自此，本棱和阿三更盼著那遙遙無期的退休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