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胤霆

《長安十二時辰》是以唐朝天寶年間為背景的懸疑古裝劇，以細膩還原了大唐的服裝、陳設、建築，乃至於時代風貌而聞名。觀劇時，除了盛唐的繁華、自由，讓我極想搭上時光機去體驗泱泱大國的生活感受，更想結交劇中根據史實編撰的女子──嬌悍靈動、重情重義的王韞秀。

王韞秀的祖父為國捐軀，父親王忠嗣自幼跟唐玄宗一同在宮中長大，是親暱的玩伴。王忠嗣成年後不負皇家栽培，驍勇善戰護衛著邊疆，詩人王昌齡〈從軍行〉：「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即是讚賞王忠嗣率兵消滅吐谷渾。

當時，王忠嗣鎮守疆界，契丹、吐蕃等外族皆不敢再來犯，領軍巔峰期一人身兼四鎮節度使，統領半個大唐精兵，卻也因功高震主招來玄宗猜忌，藉故削其兵權、貶其官職，王家漸漸勢弱。但王韞秀成長於將門之中，也沾染了不少豪情壯志。

王韞秀的丈夫元載，是個未受重用的窮書生，為求溫飽只能寄居王家，日久難免遭王家親友非議。一天，元載再受不了他人冷言冷語，賦詩告知決定前往長安求取功名。王韞秀回覆〈同夫遊秦〉：「路掃饑寒跡，天哀志氣人。休零離別淚，攜手入西秦。」敘說知曉元載的困境和痛苦，更表明決心，縱使前途刻苦，也要與丈夫攜手面對未知。字裡行間不見閨閣女子的嬌弱，而有一股豁達和堅毅。帶著這樣的果敢，王韞秀隨元載動身離家。

元載在長安博得帝王青睞，一路扶搖直上，至代宗朝官拜宰相，身分地位不可同日而語。王韞秀行有餘力之際也樂善好施，常救濟窮苦人家，但當王家人故作親熱前來道賀時，她作詩〈夫入相寄姨妹〉：「相國已隨麟閣貴，家風第一右丞詩。笄年解笑鳴機婦，恥見蘇秦富貴時。」誇獎元載身居高位，仍維持著如王維詩般清麗樸實的家風，並引用蘇秦配相印前後家人態度丕變的典故，譏諷王家人現實勢利，闡明不願再與之為伍的態度，吐露她的愛憎分明及不因貧富動搖的價值觀。

不幸的是，元載任相多年後，漸不敵權力、金錢誘惑，吃穿用度極盡豪奢且縱情聲色，逼得王韞秀再度賦詩相勸，一首〈喻夫阻客〉：「楚竹燕歌動畫梁，春蘭（一作「更闌」）重換舞衣裳。公孫開閣招嘉客，知道浮雲不久長。」指出元載沉醉酒色的荒誕，也以漢代名相公孫弘的事蹟提醒他，權勢富貴都是短暫的，唯有謙虛恭謹才能流傳千古，盼望元載尋回從政初衷。

可惜，王韞秀的勸諫被置若罔聞，甚至連代宗隱隱的警告也被當馬耳東風，皇帝忍無可忍查辦元載。元家抄家，元載被下令自盡，諸子遭斬，唯有一眾女眷按唐律免除一死，不過得沒入賤籍餘生在宮中做灑掃粗活。官兵捉拿王韞秀時，她大喝：「王家十二娘子，二十年太原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死亦幸矣，堅不從命！」身為將軍之女、宰相之妻，王韞秀自有其驕傲與堅持，寧願獲罪赴死也不願苟且偷生，最終命喪棍杖之下。

讀王韞秀的絕命語，不免為她慘烈的結局惋惜，但她一生奉行情義，甚至面對生死抉擇時，依然貫徹自我意志，無懼死亡，由始至終堅守其格調，實令人心折啊！